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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姜直到一脚踏进客栈大门时,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晕眩感。
五年来的禁门生活,是难以言说的灰暗枯燥。
白天苦修暗杀之术,晚间就抱着四书五经和八股文拼命钻研;若是半夜要出任务,白天就放弃午睡时间继续埋头苦读。
自己就像个深渊里的快要腐烂的草木,用尽全力地生长,就盼着这一日……
“少爷!”青黛冲出来欢天喜地叫喊,“你中了,中了中了!大喜啊啊啊啊!”
尖细的嚎叫声在整个客栈内回荡着,仿佛还有余音绕梁之势。
花姜立马回过神来,顶着大堂内人们诡异的目光,将人捂着嘴拖上了二楼。
刚关上房门,青黛又拽着她的衣袖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怎么做到的?和青黛说说呗!”
“我记得你前几日说,以我的才学不必担心来着?”花姜好笑地挤兑她。
青黛毫不掩饰道:“那是怕您心慌,随便拍马屁的啊!”
花姜:“……”居然这么坦诚。
“对啦,小姐!少爷传信过来说,一会儿就赶来陪你过中秋。哎呀,少爷每日公务这么繁忙,心里还是最记挂小姐!”
“哥哥?”花姜愣了愣,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来。
青黛瞧见她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忙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八卦十足道:“小姐,你是不是喜欢少爷啊?”
“我、你你……你怎么知晓的?!”
“算了吧小姐,”青黛挥了挥手,调笑道:“除了少爷,谁都能看的出来罢!”
花姜:“……”
好像是这样……
“那小姐你女扮男装,又中了科举……”青黛忧心忡忡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嫁给少爷啊?!”
“咳咳咳!”花姜差点被口水呛死,意图含糊过去,“不急不急……”
我倒是想呢,她在心底哀嚎,那也得哥哥喜欢我啊……
青黛霍然起身,分外严肃道:“怎么能不急?!小姐你万一要是中了状元,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皇上就会把公主下嫁于你!”
“本朝并无公主……”
青黛充耳不闻,做出了西子捧心状,“到时候你和少爷,就如同牛郎织女一般,忆君迢迢隔青天!相见时难啊,别亦难……”
花姜默默捂住了耳朵。
云翊到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一身元色的袍衫将面容衬得愈发深邃。
艳艳夕阳下,他一把将等在客栈外的人拉上马,勒紧疆绳就驾马疾奔起来。
花姜许久未曾如此快意,大声笑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带解元公看潮!”
凤眸漾着温柔的笑意,直直地看了过来。
……
离大潮还有很久,观潮亭里已经人满为患,都是三五成群的朋友知己,各自在亭里占了一角谈笑风生。
江边更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招眼望不到边。
两人十分默契地挤进了人群,灵巧地占据了一个视野绝佳的高地。
云翊站在她前方错开的半步,目光紧紧锁定着依旧平静的江面。
天际隐隐作响,仿佛最远处的巨龙正在云端上吐纳喘息,江面上还不见动静,人群已经因着隐约的奔雷声而耸动。
隐隐约约地,江水尽头出现了细细一线银白,隔得那么远,光芒却耀眼能刺痛双目。
人们欢呼着向前拥挤,踮起脚伸长了脖子,不愿错过天尽头哪怕刹那的奇观。
花姜被拥挤着紧紧贴向云翊,她趁机轻轻将小脑袋贴在青年的背后,欢喜地偷笑着。
雷声由远及近,人头攒动里,那一线银白已化成了万千奔马,踏着飞溅的浪花好象转眼就要冲到眼前,江中的水神似乎爱极了这叫渺小的凡人震撼得不能动弹半分的游戏,起落之间,奔马又成了无数雪狮,挟雷霆万钧之势,张口齐声怒吼,生生将人们的惊叫声压下,须臾时刻,天地间只闻水声隆隆,再去其他。
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可摧。
浪淘已经近在眼前,浪头掀得如此之高,似乎能瞧见它还在向上伸展着,如一双擎天巨手,誓要将那遥不可攀的天空触摸。
巨浪之下,有人开始颤抖地退后,生怕一旦浪头打下就要将自己吞噬。
更多的人却早已忘了身在何方,连惊叹都已忘记,只是在这威严仿佛神灵现世的景观前徒劳地张大嘴瞠目结舌。
花姜抬起头,和身边的人并肩望去,看这浪高千尺,听这水声轰然。
潮头又猛然落下,狠狠地撞上脚下的堤坝,地动山摇,苍茫大地为之一颤,响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再听不到旁人的话语,再看不到他人的存在。
过了许久,等到江面都平息了,人群都开始散了,花姜才好像回过神来。
在那样震撼的景象面前,仇恨、怨念好像全数都烟消云散,心里只有一个最真实的自己和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感情。在天地交接的刹那,谁是那个浮在心头上再清晰不过的影子?
花姜盯着男人的侧脸,几欲开口,却又沉默了下来。
云翊转过头来,轻声道:“走吧,去百叶林。”
百叶林是京都与回柳城接壤之处,亦是嘉月身死之处。
赶到那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象征着中秋的满月明晃晃地悬在天际。
片片清辉撒下,似乎将林子深处都照亮了起来。
花姜站在树下,瞧着云翊熟练地将睡在地上的人扶起。
那人捏着酒壶,已经醉得人事不省。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衣物都是极奢华的布料,嘴里含含糊糊地呢喃着什么。
借着月光,花姜走上前仔细地看了一眼这少年的五官,猛然抬头震惊道:“这是君夙?!”
当年活蹦乱跳的小胖子,如今竟成了这般身形颀长的少年人,丝毫不见旧时模样……
云翊皱了皱眉,将君夙往上架了架,“来之前太后便命我,将又‘失踪’太子带回去,今日中秋,我想他应是在此处。”
花姜看着君夙浑身泥泞地可怜模样,眼眶不禁一热,“他竟变了这么多……”
“这种日子,对很多人都是一种折磨。我等到现在才来找他,是想让他好好发泄一场。”
云翊架着君夙,三个人沉默着往外面走去。
花姜在一边帮着搭把手,凑得近了才听得君夙喃喃的声音。
“死丫头,你去哪、哪儿了……你去哪儿、去哪……今天月亮好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