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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若流沙散落在岁月的长河中,一路前行,一路遗失。待到某一日回首,将那散落的砂砾一点点拾起,却再也不能拼凑出当年的模样。
挂在屋檐下的八角宫灯在寒风中摇曳,上面绘着的蓬莱仙岛的图案栩栩如生,上面的仙人似乎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究竟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中她已经分不清了,这些时日,那些被反复遗忘的过去夜夜折磨着她,在那华丽的宫殿中惊醒,此处却已经非他处……
是梦么……也就只有在梦里,他的眉目依旧,也就只有在梦中,他们中间总是遥遥隔着朦胧的烟雾,让她看他看的不尽真切……
黑色的衣袂,挺拔的身影,从前只要在他身后,似乎什么都不怕了。他有着令人心安的强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能够给她。
可是多少年后,这样的身影,她只能遥遥想看,不能靠前。
“寄舟……”她遥遥的看着他,从唇齿中吐出两个字,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的名字。
她那一双机敏冷清的凤眸中,有着点滴的泪花,是从未见过的软弱,早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和分寸。
是在那烟雨朦胧,碧桃缤纷的越地么?那是她一生中最为短暂也是最为幸福的地方。
走过姻缘桥,都说过许下了三生的诺言,可是这分别的一世,这么的长。
可是周围为什么没有闻到那熟悉的扶苏木的味道。对,是在长廊的那一隅,盛开的梅花,掩盖住了扶苏木的淡香。
那一树红梅,开的肆意张扬,华丽锦绣,独占了一枝春色。风雪下的越大,那红梅开的越艳丽,夺走了所有人的眼球。
所有的风华与高傲荡然无存,几乎在那一刻,她毫不犹豫的冲上了前去,想要抓住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恪守疏离道:“皇后娘娘。”
簌簌而落的雪花,寂寂无声的宫城,明明是连他的轮廓都那般模糊,可是她却清楚的看见他眼中那冰冷无任何波澜的眼神。
是谁遗弃了谁?又是谁一路前行,不曾留恋,又是谁,此生便困在了宫城中,停步不前。
清冷的声音,如同一把刀子一般插在心尖,无尽的痛苦在蔓延,又要生生的扼住她。
她死死的抓住朱红色的栏杆,眼神中是无尽的脆弱与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怪我的。可是,可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她倚靠在栏杆上,终于忍不住,滑落了下来,捂住脸无助的哭泣道:“他们……他们都说你死了,那么我,我一个人又能怎么办?”
谁都不曾忘记,那一年的碧桃花开如血一般艳丽。她送他离开,依依不舍。
府中的碧桃花开的正盛,沾染了一衣襟的花香。他说,等到明年碧桃花再开的时候,我便回来娶你。
到最后,谁又将诺言相负?
所有繁华,不过是指尖流沙,世间一切美好,不过是坛城沙画,转瞬倾塌。
我们不断的得到,却又不断的在失去。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有八九,在这世间,谁又能够没有任何缺憾呢。
唯有不执念,所以方才能不痛苦。
坛城沙画,一切繁华,转瞬即逝,奇怪的僧人说的那一番话,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不祥的预兆?
顾衣回来之后,便有些魂不守舍,就连坠儿从园子里摘了枝红梅来,她也不过心不在焉的夸了几句想着心思。
“小姐,方才家中来人了说先前因为李离出了事情亲事便就耽误了下来,如今离王已经回来了,一切照旧。”
虽说是因为李离出事将亲事进程耽误了下来,但还不是因为顾衣与李离的庚帖被烧的事情再加上在长安城中传的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让所有人一致认为这门亲事是成不了。
就连负责这门亲事的皇后,也都不敢再操办,更何况下面的人呢。
谁曾想到,离王平安无恙的回到了长安并没有为所谓的流言而退婚。眼见着成亲的日子在即,许些事情都还没准备好,顾衣还在寺院祈福没有回去,底下的人不由得急了起来。
“宫中的嫁衣已经做好了等着小姐回去试呢;宫中又指派了嬷嬷来教小姐学些规矩和礼仪。”坠儿扳着手指数着家中还没有忙完的事情。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顾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有些诧异,皱眉问道:“学什么礼仪规矩?”
坠儿神秘一笑道:“小姐你不知道呀。”
看着坠儿顾衣卖关子的样子,顾衣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皇上亲自下旨,让小姐与离王在凤凰台上成亲呢。这可是大喜事呢!”
凤凰台是皇家封后之地,历任来,在凤凰台上完婚想此殊荣的皇室宗亲屈指可数,上一次以王妃的身份在凤凰台上完婚的还是成帝时期,为了两国邦交,与他一母同胞的聂王迎娶的西域公主。
元乐帝下旨特赐此殊荣,是为了彰显出对这个皇弟格外的恩宠么?
可是……盛极必衰,若那坛城沙画,在最为华美的时候被毁灭。
坠儿不知顾衣心中所想,兀自高兴着呢道:“小姐晚间的时候我们收拾收拾,明日清晨家中派人来接小姐回府呢。”
话音刚落下,却见远书快步的进来了,脚步仓促,少了平日的沉稳,对顾衣道:“小姐等不了明日了,快回府吧。”
顾衣难得的见远书这般慌张的样子,心中也咯噔一声,问道:“怎么了?”
远书是急跑着来的,一面喘气一面道:“方……方才吴阳送信来了,说是家中失火了!”
顾衣蓦然站了起来,神色凝重的问道:“哪里失火了?”
“南……南园!”待远书说出这个地方的时候,顾衣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南园……陵寝图,独孤家!
火光映红了暗黑的也色,空无一人的高阁上,一黑一灰两个人看着底下一片慌乱,呼救声嚷成一片。
“你难道不怕周家的人怪你?”黑衣人戴着诡异的面具,露出一双猩红的眼,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热闹”的景象,缓缓问道。
灰衣人上面有银线所绣的五毒的图案,在月色下仿佛活了一般生动灵活,淡淡的说道:“一群废物罢了,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东西。我不过是……添了一把火罢了!”
周家因为某些顾虑不敢对顾家下手,是以下了一大盘棋将顾家慢慢的掌控在手中。
但是他不是周家人,有那么顾忌的地方。
他的时间不多了,只要见效,他可以不择手段!
阎君看着他那双细长的灰色眼眸,如同冷血动物一般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眼中还是有些忌惮的。
毕竟,一个没有任何牵挂无所畏惧的疯子,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既然这陵寝图叔父想要,我就不便插手了。”阎君笑着道,“希望叔父这一场火,能将陵寝图的下落给逼出来。”
当年因为顾家的暗中庇护,独孤家并没有遭受灭顶之灾。而后,在他们的帮助下,远渡海上,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忘记那灭族的仇恨,本就是天之骄子,又如何的甘愿沦为平常的人。有一支旁系没有隐居到海上,而是蛰伏在大祁境内,伺机报复。
息夷与阎君,便就是独孤家的旁系。
阎君此番话是想将自己置身事外,息夷何尝没有看出他的想法,冷冰冰的眼神扫过他的身上,如同被盯上的猎物,让他一时间不敢又动作,定在了那里一般。
这是个深不可测,十分诡异的人。
“我要你鬼楼的人手。”他淡淡的说道,身上一种凛然的气息,不容人拒绝。
他何时的受制于人过,只是……面对比他强大数倍的人,他不敢轻举妄动,眼中闪过了一丝恼意。更多的是,他并不想将人手借给他,白白为他人做嫁裳。
虽然同姓独孤,但是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早将他们骨子里流淌的高傲折灭,人不人鬼不鬼活着,就连同姓的血亲都不敢信任。
息夷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淡淡的扫过了他一眼,道:“我要的只是颠覆了这大祁的天下,踏平这皇宫。”
他虚虚一指皇宫的方向道,“我并没有兴趣做这个天下的主人,但是既然得了这个天下,必定会将它留给我独孤家的后人。”
阎君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神色,但是很快的就被他掩饰了去。但是息夷却没有错过他的神情,那样一闪而逝的光芒,是叫做野心的东西!
他指着阎君道:“我不可能将这天下留给海上的那群废物的,只有你,若是助我一臂之力,你将是独孤家的主人,这天下的主人。”
天下的主人,骨子里某种叫做野心的血液被点燃,这是蛰伏在心中多年的欲望……
早在多年前,他已经是一无所有,所以不怕,放手一搏!
“人,我会借给你。”短暂的激动之后,他恢复了冷静,道:“只是十三日后,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十三日后,腊月二十四,李离与顾衣成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