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惨叫声从厨房内传了出来,在空气之中久久无法消散。
那个声音,是唐卿馨的。
徐婉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复杂的看了一眼席琛,立马转身快速的朝厨房方向跑去。
席琛微微抿紧薄唇,看了一眼身后的席袁成,眼底深处一片暗潮汹涌偿。
席袁成耸了耸肩,笑:“这次我可有不在场证明。”
男人也笑,只不过嘴边的笑意和隆冬的风一样,刺寒:“看来你们是真的一刻都消停不下来。”
说完,他已经迈开步子朝厨房走去。
身后,席袁成重新坐回位置上,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出乎意料的是,意外的醇香。
席琛走到厨房门口,抬眸望去,就见这样的一副景象。
唐卿馨捂着脸蹲在地上小声的抽泣,徐婉和刘姨在一旁检查她的伤势,而子衿,却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不用想也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听见门口的动静,女人下意识朝他看了过来,眼底是一片叫人心疼的迷茫。
男人薄唇轻抿,他平静如常的走过去,站在子衿的身旁。
尔后,顺势低眸看去,就看到了唐卿馨右脸上那肿起的一大片水泡,原本白皙漂亮的脸蛋,现在变得十分的狰狞恐怖。
他微微一怔,扫了一眼煤气炉上面还冒着热气的汤水,眉头蹙起。
身旁的女人低低的喃喃:“是她自己泼的。”
唐卿馨原本在小声的抽泣,听见她这话,立马激动的想要扑上前去,可是被徐婉及时拖住了。
她冲着子衿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吼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杀了你!”
见状,子衿惊的退后了一步,她看向徐婉,发现后者正用一种十分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
她的心头倏地一跳,“不是我……”
唐卿馨冷笑:“不是你难道是我自己往脸上泼的?我不过就是对席琛哥哥有点好感,你就这么容不下我!”
女人尖锐的声音令子衿皱眉:“明明是你……”
话没说完,身旁的男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对刘姨说:“先送去医院。”
刘姨忙不迭的点头,然后扶着唐卿馨就要往门外走,谁知唐卿馨却突然挣脱开她的手,转身扬起手朝子衿的方向扇去。
只不过没有得逞,被男人及时拦了下来。
席琛攥着女人纤细的手腕,力道微微加重,等女人吃痛的闷哼了一声,方才放开她,声线淡凉:“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
四个字,如同蛰伏千年的寒冰一样,刮过唐卿馨的心头。
所及之所,都是一片寒意。
她讪讪的收回手,最后瞪了一眼子衿,方才和刘姨离去。
到底是闺蜜遗留下的女儿,徐婉放心不下,也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只不过,走前,她落下了一句:“婚宴的日期我再想想,下个礼拜就先不办了。”
子衿一震,可是徐婉说完,她也没再看子衿一眼就离开了。
厨房很快便剩下了子衿和席琛两人,子衿想起徐婉走前那个失望的眼神,心脏莫名的抽痛。
她轻声说:“我是不是被讨厌了?”
席琛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她:“没事,解释清楚就好了。”
子衿一顿,抬眸望着他,迟疑的问:“那你相信我吗?”
刚刚所有的人都觉得是她把热汤泼在了唐卿馨的脸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只要唐卿馨随便说几句,她就是有一百张口都解释不清。
“信。”
席琛顺了顺她头顶的那根呆毛,眸子阴沉,声线平缓:“我信你。”
也只信你。
堆积在胸口的郁闷迎风而散,子衿眼角微微湿润,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全世界最最好的男人了。
她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窄瘦而硬实的腰,轻轻的呢喃:“谢谢你。”
不顾一切的信任。
席先生的目光落在煤气灶的那碗散发着袅袅烟雾的汤水上,眼底忽明忽暗,语气却是意外的温和:“既是夫妻,不必客气。”
原本温馨的一个夜晚,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闹得不欢而散。
事后,席琛直接送子衿回家里,等看着人睡着了,才又驱车去了医院看看情况。
已是深夜十点多,风有点凉,街上却还是一片灯火霓虹,医院门口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个个面色凝重。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止大门口,里面的男人正靠在椅背上,静静的抽烟。
他的一只手搭在车窗上,青白的烟雾在男人修长而白皙的指尖萦绕,车厢内灯光昏暗,只能模糊的看清男人线条流畅的侧颜,透着一股神秘又冷清的气息。
席琛把烟送到嘴边,浅吸了一口,尔后,缓慢的吐出烟圈。
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灯线下显得有些隐晦不明,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浑身都散发着无法忽视的阴郁。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才捻灭烟,从车上从容的下来。
快入冬了,这几天晚上,凉风刮过脸庞总有一种生疼的感觉。
他边走边想,他还没回去,女人睡觉会不会踢被子。
专业的医护人员已经替唐卿馨处理完伤口,并叮嘱了她许多需要注意事项,也称除了烫伤以外,并没什么严重的问题。
徐婉担心伤口会发炎不放心,就让她留院观察一晚,并主动留下来陪她。
毕竟人是在自己家里出事的,徐婉离开病房后。立马给唐志成打了通电话,听见他紧张的询问,顿了下,大概的解释了一下原委,只不过她并没有说是子衿泼的,而是说是不小心烫着了。
唐志成远在日本出差,无法第一时间赶回去,不得不麻烦徐婉照顾。
徐婉没有推脱,大方的答应了,并承诺一定会把一个漂漂亮亮的唐卿馨还给他。
挂了电话,徐婉轻叹了一声,转身就见走廊尽头正信步走来的男人。
她顿了下,想起在客厅听到的那些话,眸子微微一沉。
席琛走近了,见她脸色有些难看,便淡淡的问道:“人怎么样?”
生气归生气,但徐婉还是答了他,“送的及时,没什么大问题。”
自然是没什么大问题,席琛扫了一眼病房的玻璃窗,看着里面正躺在床上休息的女人。
他是医生,看得出那个烫伤的程度有多严重,那碗汤水还未完全烧开,如若不是这样,一个如此看重自己外貌的女人,怎么可能敢这么做呢。
沉默了一阵,徐婉看着眼前的男人,问:“你二伯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
席琛收回视线,看着徐婉那张保养极好的脸,扯了扯唇:“妈,你其实是相信小衿的对不对?”
话落,徐婉微微一顿。
他说的没有错,其实她了解唐卿馨的性格,从小被惯着,难免会被惯出一些臭毛病。而子衿,她虽见过那女孩没有很多次,但是记忆之中,她一直都是那样,不争不抢,宠辱不惊。
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不过是唐卿馨在耍的一些小手段。
但是为何没有戳穿唐卿馨反倒去责备子衿呢,和席袁成的那一番话有一定的关系。
如果说,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某人的计划之中,那么她想说,成功了。
她借着唐卿馨的事情拖延婚宴,不过是想弄清楚席袁成那番话的来龙去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的儿子,她自然要谨慎。
早在老宅,席琛便看出了徐婉的用意,他了解自己的母亲,十分的了解。
而且深知她不会在无依据的情况之下去否定任何一个人,而那个人,还是她的儿媳妇。
徐婉沉默了几秒,重复了一遍,问他:“你二伯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席琛勾唇:“如果是真的呢?”
他是已经间接的点头了。
“糊涂!”
徐婉责备了一句,神色不悦:“小琛,你做事一向不用长辈操心,怎么会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当做儿戏呢?”
儿戏?
男人咀嚼着这两个字,他笑了下:“妈,您知道我是认真的。”
所以才说他糊涂。
徐婉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她之前就是因为太信任自己的儿子了,所以才尊重他,连宋家的身份背景都没有查。
而今,她是不得不查了。
威胁到席家的隐患,一定要连根拔除。
许是看出了徐婉的顾虑,席琛又淡淡的说:“轻率是轻率了点,但我没瞎,娶得是个怎么样的媳妇,我有眼睛看,您放心好了。”
“放心?”徐婉的声音沉了沉:“你让我怎么放心?他们曾想至你于死地你知道吗?”
“那是宋元山不是她。”席琛停顿了一下,又平静的说:“她对这件事,根本一无所知。”
“你怎么就确信她一无所知呢?小琛,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如果她接近你,真的是怀揣别的目的……”
“是我。”
席琛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徐婉一愣,他又说:“有目的的人,是我。”
徐婉怔了怔,反应过来,还想说什么,男人已经淡凉的开口了,“且不论宋家当年做了什么事,但她用命护我,那是事实。”
话落,走廊上陷入了一阵沉寂。
徐婉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他说的没错,就算宋家当年真的有做过对不起席家的事情,但是宋子衿救了席琛一命,那是铁证的事实。
只不过,只要想到宋元山曾经所做的一切,她就无法像以前一样敞开心胸的接纳子衿。
虽说宋元山已经坐牢,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可是谁都不能那么笃定的下结论,那个女人接近席琛,是不是真的没有一丝的目的。
徐婉内心一片复杂,而席琛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没完没了的谈论下去,他说:“我进去看看。”
说完就直接进了病房。
刘姨在给唐卿馨削水果,闻声回头,见是席琛,立马站了起来,“小琛,你来啦。”
病床上正胡思乱想的唐卿馨听见刘姨的话,很快也收回思绪,朝门口看了过去。
席琛点了下头,走到床沿的位置。
唐卿馨对刘姨说:“刘姨,我突然有点想喝小米粥。”
刘姨也是有点眼力的人,自然知道唐卿馨的意思,她笑了笑,“好,我去给你买。”
刘姨走后,病房内就只剩下席琛和唐卿馨两人。
席琛拉了把椅子坐在床沿,脸上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表情,倒是唐卿馨,脸上涂了很多药,又肿又难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长时间的沉默,令空气变得有几分压抑。
最终还是唐卿馨打破了这份令人无法喘息的沉默,她扯了扯唇,没话找话:“我的脸是不是很难看?”
席琛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她脸上那些烫肿的位置,良久,勾唇:“死都不怕,你还怕难看么?”
话落,唐卿馨嘴角的笑意倏地一僵,她的脸色白了白。
病房内很安静,静到她都以为男人的声音还在空气之中不断的盘旋,回荡。
晃过神,唐卿馨故作冷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席琛笑,眼底的凉意更甚,他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要回来?”
唐卿馨顿了一顿,“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爸身体不好,我就想回国……”
男人淡凉的打断了她的话,“卿馨,我脾气不好,也没有什么耐心。”
说到这,他墨色的眸子扫了一眼女人有些躲闪的瞳仁,继续说:“所以你别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触犯我的底线,我这人习惯了护短,你悠着点。”
这一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唐卿馨蓦地一僵,她放在被褥下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男人说的每一句,几乎都是在维护那个女人,替她打抱不平。
既然他都知道了,唐卿馨也不藏着掖着了,她靠在床头,勾唇冷笑:“你就这么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儿委屈是么?”
席琛嗯了一声,“见不得。”
唐卿馨一怔,怒极反笑:“在我这儿受点小挫折就这样了,那日后那些大风大浪可怎么办呢?”
“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席琛说着,目光淡淡的看着她:“我不管你这次回国事出何因,我的底线就摆在那里,你触犯一次,我就拿唐氏来开刀,看看你爸的心血基业够你任性几次。”
男人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她,唐卿馨脸瞬间苍白如纸一样。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她父亲当年差点至你于死地,你完全不介意么?”
席琛笑,他靠着椅背,双腿随意的交叠,双手紧握搭在膝上:“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单以这件事情就能击垮我会们吧?”
唐卿馨没有否认。
当她知道宋元山就是当年绑架席琛的人时,她的的确确是存在这种侥幸的心理。
以席琛的脾性,他不可能会放任宋元山逍遥法外,哪怕他人还蹲在牢里。
可是如今她想她错了,真的大错特错了。
起先,她是以为男人根本就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而现如今看男人的反应,很显然他是早就知道了。
并且,很有可能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他一直隐瞒着,隐瞒着所有的人,包括徐婉,席衡延甚至是子衿。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真相,而他一直都知道,却从未对那女人流露出一丝的恨意。
为什么呢?
明明那是他仇人的女儿,她的父亲还曾经千方百计的想要他的命用以威胁席氏。
可是,他却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一样疼爱她,护着她,甚至娶她为妻。
是席袁成给她的那些资料存在虚假,亦或是,这个男人对子衿的爱真的已经超过了那些灰暗的岁月?
唐卿馨实在是想不通,换句话说,是这些年,她就一直没有懂过他。
完全不介意么?
席琛想了想,也不完全是,其实刚知道宋元山也是参与那起绑架案的主谋之一时,他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子衿。
他看到她,就总会想起那个滂沱的雨夜被人丢弃在街巷里,冰凉的雨水刺激着他的神经,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
可是他又时常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念她,想念她的笑靥,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的温柔。
很多很多。
而长时间的心理抗争,最终还是抵不过女人一个明媚的眼神。
他可以为了她对宋元山的事情既往不咎。
但不代表他就原谅了宋元山。
至于介意或不介意,现在提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男人的沉默,唐卿馨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已经告诉过自己要控制对男人的感情,但是这一刻她的心脏还是会忍不住抽痛。
明明知道了他不良善,明明知道了冷漠无情这才是席琛,明明他已经心有所属了,可是她还是一样,对他的爱没有一丝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流动日渐加深。
在美国也是,她经常会想起他。
哪怕在医院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哪怕他的存在对唐氏就是一个威胁,哪怕她如今的处境都拜他所赐。
她还是一样犯贱的喜欢他。
唐卿馨晃了晃神,定定的看着他:“你越是在乎她,就越容易让席氏陷入危险的处境,哪怕是这样,你也不在意吗?”
席氏是席衡延大半生打拼而来的心血,他就是不顾自己,也要顾家人。
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
席琛轻抿着唇,看着女人:“所以你想说什么?”
唐卿馨笑了笑:“你想处理席袁成和那帮蠢蠢欲动的董事会,唐氏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说服我爸帮你,但前提是,和她离婚。”
嗯,江山和美人,只能选择一个是么?
男人轻笑出声,“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为了席氏牺牲自己的幸福?”
唐卿馨蓦地一怔。
他又说:“别说一个唐氏,就是十个唐氏也没用。”
说着,男人不顾女人苍白的脸色,已经站起身,声线平缓,而凉薄:“何况,唐志成和席袁成似乎是老友了,你这样做,不好吧?”
这一次,女人的脸是真的血色褪尽了。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唐卿馨十分惊愕的看着男人,“你……”
“对,我知道。”
席琛笑了笑:“所以别总把每个人都想的那么愚蠢,别日后连怎么死都不知道,懂吗?”
……
翌日,子衿起床的时候,男人早已经上班去了。
餐桌上留有早餐和一张便条。
上面留有男人行云流水的文字,还是和往常一样,叮嘱她一定要吃完早餐才能出门。
喝粥的时候,子衿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情。
连带婚宴都推迟了,徐婉对她一定是失望透了,可是怎么办呢,她想解释,可是又该如何解释?
老实交代,说是唐卿馨自己往脸上泼的?会信吗?那么扯换做是她估计也很难信。
唉,子衿轻叹了一声,舀着粥却没什么胃口。
席先生最近很忙,忙着研究什么新型疾病,时常是加班加点,早出晚归,她也不好去烦他。
只不过,徐婉那边,一天没有解释清楚,她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正愁眉不展,搁置在桌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子衿扫了一眼过去,微微一顿。
是沈睿程。
抵达医院的时候,沈睿程早早已经在门口迎接她了。
许久未见,男人似乎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眉宇间的疲倦有点深而已。
估计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沈睿程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她还是一样,除了瘦了一点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
子衿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她怎么样了?”
她指的是杨文兰。
沈睿程自然知道,他边想边说:“我最近忙着庭审案子很少过来,听看护说,杨阿姨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也会按时吃饭了,应该已经差不多接受了骄阳已经离去的事实。”
子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沈睿程又说:“我带你进去。”
普通病房。
洁白的病床上,杨文兰正坐在床上,喝着看护买来的南瓜粥,脸上没什么表情。
子衿和沈睿程两人进去的时候,她的目光也只是扫了一眼过来,看到子衿也是,眉目并未任何的起伏。
只能说,平静的有点异常。
杨文兰放下勺子,扯过一张纸巾抹了下嘴,方才扯了扯唇:“你们来啦。”
子衿看着她温和的笑容,顿了顿,总是有点不太习惯,而且,她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睿程走过去,关心了一下杨文兰的身体,听闻在好转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对宋娇阳有愧疚,所以她死后,他就主动担起了照顾杨文兰的责任,时不时会过来看望她。
这时,杨文兰突然说:“我想和小衿聊聊。”
沈睿程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子衿,后者并无什么异议。
既然她不介意,他也没用多说什么。
出去前,他对子衿说:“我就在门口,有事喊我。”
子衿点了点头,男人出去后,她方才缓缓的走到床沿的位置坐下。
杨文兰看着她:“过的还好么?”
嗯了一声,子衿回答的有些含糊。
她又问:“有去看过他吗?他过的怎么样了?”
他,是指宋元山是么。
子衿突然想起了那天去看望宋元山,他所说的那些话。
想了想,她来之前有听沈睿程说过,杨文兰如今受不得刺激,所以她只是点了下头,淡淡道:“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么?
杨文兰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突然喃喃:“不知道他如果知道骄阳已经死了,会不会很难过。”
子衿一顿。
杨文兰又笑:“到底不是亲生女儿,难过也不会到哪里去不是么?”
说着,她还看了子衿一眼,看得子衿心头突的一跳。
抿了抿唇,子衿只道:“节哀顺变。”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宋娇阳在世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本就不好,所以她现在更不可能哭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的,那样得多假。
节哀顺变?
杨文兰笑了笑,岔开话题:“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总不能逃避一辈子。”
“你和你母亲真的很像。”杨文兰顿了顿,又突然转移了话题:“睿程是个好孩子。我曾经陷他于不义,他反倒没有斤斤计较,还照顾了我这么久。”
子衿没有出声打断她,只是默默的听着。
杨文兰又说:“当年我看骄阳每天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却又换不来人家一个眼神,心里心疼的很,就动了歪点子,托人在他的酒里下了药,还拍了他们两人睡觉时的照片,匿名威胁他不跟你分手就会把照片传播出去,起初他还以为骄阳也是被下药了碍着她的名誉不得已和你分了手,可是等后来他发现了真相,再回去找你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杨文兰说着说着,泪水已经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她看着子衿,后者一直平静的听着,没有说话的打算。
杨文兰擦了擦眼泪,又哽咽的说:“报应,都是报应。”
子衿紧紧的抿着唇,她知道沈睿程当年是被下药了,却不知道,他竟还有这样的苦衷。
“不过幸好,你现如今也已经找到了好的归属,我的罪恶感也减轻了不少。”
说着,她突然抬眸看着子衿,眼神渐渐变得迷惘:“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可以得到幸福,骄阳就不可以呢?”
话落,子衿对上她的视线,心头一寒。
……
这头,席琛才结束一场持续了六个小时之久的大型手术。
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了时砚难得一脸凝重的坐在沙发上等他。
脚下一滞,席琛看了他一眼,走到洗手池洗手消毒,边问:“怎么了?”
时砚犹豫了一下,才说:“警方那边说宋元山已经自首了,也承认当年工地爆炸是他一手策划的。”
闻言,男人席氏的动作顿了一顿,他的眸色沉了几分。
时砚又说:“他是打算独揽这项罪名,包庇那几位。”
洗完手,男人有条不絮的在墙上抽了张纸巾拭擦了一下手上的水珠,然后呈抛物线的弧度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走到时砚的对面坐下,淡淡的问了一句:“这段时间,有人去看望过他吗?”
时砚抿唇:“杨文兰。”
席琛轻轻的蹙眉,对面又传来了时砚的声音:“诶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个女人一直待在医院里,连看护都说不知道她曾离开过病房,而且……”
“而且她如今的精神并不正常。”
席琛替他补充了后半句话,尔后,平静的阐述:“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女人离开了医院,还能做到掩人耳目,你说会不会奇怪了点?”
时砚一愣,“你是说有人在为她铺路?”
席琛只说,“让警局那边多留意一下宋元山,别让他出事了。”
“你担心有人要害他?在警局里?”
时砚瞪大双眼,很是震惊。
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居然敢在警局里杀人!
席琛面色如常,声线微凉:“换做我是周荣生,我也绝不会放过宋元山。”
也对,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呢?
时砚点了点头,“我会让他们留意一下的。”说着,话锋一转,“对了,我听说了唐卿馨的事情,她怎么样了?”
席琛眺眸,扯唇:“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时砚嘿嘿的笑了两声:“那是必须的。”
“脸部被烫伤了,无碍。”
“那就好。”时砚关心的问了一句:“嫂子呢,被徐阿姨怀疑,是不是特别失落?”
“嗯。”席琛淡淡的从咽喉里发出了一个音节。
他现在只要想起女人那个迷茫的眼神,心脏还是会忍不住抽疼。
唐卿馨说的对,日后的大风大浪或许会更多,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一直坚强下去。
时砚顿了一顿,似乎有点同情他了:“一边是媳妇,一边是亲妈,你有得头疼了。”
席琛斜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嫉妒么?”
停顿了下他又说:“话说徐二小姐最近似乎很忙,都上娱乐头条了。”
他妈的~
这人不揭他痛处不痛快是吧!
时砚想拍案而起,可是男人一个凛冽的眼神飞过来,他就立马怂了。
那个眼神啊,跟淬了毒的剑一样,犀利无比。
他贱贱的笑了笑,“逗你玩呢。”
“……”
席琛很克制的看了他一眼,那头,时砚的电话不适应的响了起来。
时砚掏出来,扫了一眼屏幕上面的名字,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
电话通了。
对面,席琛靠着椅背,看着时砚,电话那头,对方不知说了什么,男人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很快,电话挂了。
从头到尾,时砚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席琛微微抿起唇,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时砚缓了缓,抬眸看着他,语出惊人:“警局那边传来消息,宋元山畏罪自杀了。”
男人的瞳仁,微微瑟缩。
另一边,沈睿程在病房门口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就走到楼下的自动售卖机买了两瓶咖啡。
回来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从病床传来了子衿那惊恐的叫声。
沈睿程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直接丢下咖啡快速的冲进了病房。
里面,杨文兰手里正拿着一把水果刀,而地上的那摊血迹,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