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我。
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内响起之后,明净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了女人苍白的脸。
邵言看着他的背影,清澈的眸子渐渐黯然,明明那么近,明明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她花费了几年的时间都未曾靠近过一分一毫偿。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分量撄。
思及此,心尖的悲凉一圈一圈蔓延开来,她被迫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再一次看向男人的背影。
等到席琛将衣服都叠好了,她才开口:“阿琛,你在这个时候回A市他们一定会借题发挥,就不能等多一两天才回去吗?”
男人直起腰,腹部还有些作痛,而他的眉头却沉静如山。
他轻言,吐出两个字:“没差。”
说完,停顿了一下,眸子暗如深渊,又缓慢的说:“反正迟早都是要收拾的。”
男人的声音很凉很凉,听着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可是邵言却微微一怔,因为她了解席琛,她知道他动怒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语气平常,看似温和无害,可是真要动起手来,却是比谁都还要无情。
晃过神,她定定的看着他,记忆中,她很少会看到这样的席琛。
因为他是席琛,那个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溢于表的席琛,所以她一直都觉得这个世上能让他眉头有松动的事情很少很少。
可是回了国真正见到宋子衿她才发现,并不然。
这个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能时刻轻易牵动男人的悲欢喜怒。
她承认,她很羡慕。
甚至因为嫉妒不止一次的想要去拆散他们。
可是她错了,因为她不仅高估了自己在席琛心中的地位,还低估了宋子衿对席琛的爱。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那个女人只不过是爱慕虚荣,后来的后来,她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是多么的愚昧。
邵言靠在墙上,微微敛眸:“她不让你跟着回去,不就是不希望再看到你置身风头浪尖么?”
席琛将手腕带扯掉,拿起放在病床上的黑色行李袋,转身的同时,不疾不徐的说:“所以说这样好的她,我怎么能那么混蛋留在这里选择逃避呢?”
话落,女人瞳仁一滞。
她看着男人波澜不惊的黑眸,有点失神。
几秒之后,她轻叹了一句:“席琛,她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
席琛突然想起那日,他将苏牡柔出事的消息告知女人的时候,她沉静又黯淡的眸子。
其实如果没有遇上他,她不会遭遇这些。
所以那个时候,他真的有在怕,怕女人会因此而怨他。
可是没有,她没有怨他,没有恼他,甚至千叮万嘱让他留在美国养好病再回去。
她一个人,独自回到那片动荡不安的土地面对残酷的现实。
宁愿独自承受,也不愿意让他受到伤害。
这样好的她,值不值得,他没瞎,掂量的清。
最终男人离开了也没有回答邵言最后那个问题,他以沉默结束,但是邵言却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男人走后,病房内空荡荡的。
邵言靠在墙上,沉默了很久,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在这段感情里举步维艰费尽心机这么久,终究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
……
离开医院,席琛坐计程车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接到了陆锦的电话。
电话通了,陆锦平静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在哪?”
席琛看了眼车窗外面的浮光掠影,扯唇笑了笑:“陆警官找我有事?”
陆锦说:“别装蒜了,我找你的原因你很清楚。”
说着,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苏女士遇害,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陆锦知道提及这件事会让他不高兴,但是如今是关键时刻,还是忍不住问:“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周荣生前脚才刚被关进牢里,苏牡柔后脚就遇害了。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真是人为的,那对方这样公然挑衅王法,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耻辱。
怀疑的对象?
车窗上倒映出了男人线条分明的脸孔以及漆黑如墨的黑眸。
他靠着椅背,声线平缓,他说:“陆警官,你应该休息一下。”
陆锦一怔,抿唇:“席琛,这是我的职责。”
调查真相,将犯人绳之以法,这都是作为警察的职责。
男人明白他的意思,勾了勾唇,淡凉道:“在这一点,你倒是和你哥很像,一样的死板,一样的愚蠢。”
话落,陆锦蓦地一震,因为提及陆生,所以他的眼底染起了浅显的怒火:“席琛,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席琛顿了下,平静的说:“我的家事,不喜外人插手。”
所以他是想亲自调查苏牡柔的事情?
陆锦很快便理解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他皱起眉:“你想做什么?席琛,你该不会是想滥用私权藐视法律吧?”
席琛轻笑,咀嚼着那两个字:“法律?”
话落,他的眸子渐深,声音低低沉沉:“法律是保护好人的,像我这种,用不着。”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述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陆锦顿了顿,他捏紧手机:“现在整个A市的警署和媒体都在盯着你,你千万别乱来。”
闻言,男人的眼睛没有一丝的惧色,他面不改色:“是么,那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陆锦一僵,他真的觉得男人疯了。
彼时,计程车已经开到了机场。
外面人流涌动,机场的大门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
付了钱,席琛下车。
刚关上车门,他就听见电话那头,陆锦说:“席琛,他们做的一切事情无非就是想要激怒你,好让你丧失理智,你这么做就等于是掉进了他们的圈套。”
陆锦的声音徘徊在耳边,男人沉稳的走进机场,因为长相分外出众,吸引了不少美国女子的注意。
甚至有人大胆的上前问他要联系方式,不过都被男人利落干净的拒绝了。
他问:“陆警官,你现在是在为我着想吗?”
陆锦蓦地一怔,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么多话来劝他。
明明之前还怀疑他是导致陆生跳楼自杀的元凶,可能,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跟踪调查,让他渐渐放下了对他的偏见吧。
想是这么想,但是嘴上陆锦是不会承认的,他只是解释:“因为我是警察,拯救即将误入歧途的人也算是我的职责。”
闻言,席琛笑了笑,他说:“那陆警官救错人了,我不是即将误入歧途,而是已经身处地狱。”
陆锦一噎,情绪复杂,一时间无言以对。
没有再多说,掐断电话,排完队买了票。
席琛坐在VIP候机室,里面很静,偶尔会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不多会儿,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陆锦,而是席袁成。
席琛静静的看着手机响了第六下,才不紧不慢的拿起来接听。
席袁成的声音在电话内响了起来,还是那个虚伪的语调,关怀的问他:“听说你住院了,身体没大碍吧?”
他的语音落下之后,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复。
如果不是听见电话内浅浅的呼吸声,席袁成几度以为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他略微蹙眉,叫了一声:“小琛?”
隔了一会儿,男人冷漠的声线,才从电话内响了起来。
他说:“二伯,你消息这么灵通,那也应该早就听说过我岳母去世的消息吧”
席袁成犀利如鹰的眸子忽的一沉。
他话锋一转,又说:“二伯,五年前你能那么顺利出国,就没想过原因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席袁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广播已经在播放航班的班次,席琛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我放过你,不是忌惮爷爷,不是念及旧情,而是不屑对付你。”
“不然你以为,你能平安度过这五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