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过了四年,席琛再一次回国,正好是徐婉的生日。
当天傍晚抵达老宅,家中来了很多亲朋好友。
热热闹闹吃过晚饭之后,他就上了二楼,待在书房开视讯会议撄。
结束会议之后没多久,时砚就打电话来了偿。
其实他这次回国十分匆忙,还没来得及通知他,他会知道,应该是有人提前告知了他。
接通电话,时砚爽朗的声音从那端传了过来:“你小子回国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对了,记得替我跟阿姨问候一声,祝她生日快乐。”
合上电脑,男人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声线比四年前更加低沉了一些,“临时决定回来的。”
时砚微微挑眉:“临时?”
他似乎有些好奇,“快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令我们百忙之中的席大少爷突然决定回来了?”
应该不单单是因为徐婉的生日。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宋家怎么了?”
宋家?
时砚顿了好几秒,才知道他所指的是哪个宋家。
他迟疑的问:“你是指宋元山出轨风波么?”
男人从咽喉里淡淡的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时砚瞪大双眼,震惊了,“卧槽你在国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而且还是昨天早上才刚爆出来的新闻……不对,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这些八卦了?”
接连几个问题,男人都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窗口的位置,淡淡的问:“结果呢?”
男人对这件事似乎挺上心的。
时砚一脸懵逼,不知为何,但还是告诉了他,“小三登堂入室,正房和她的儿女都被赶了出去。”
话音落下,电话陷入了沉默。
明净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了男人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瞳眸。
他靠在墙上,薄唇紧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时砚见男人久久不出声,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突然问这些?我记得你对这些无聊的事情从来不感兴趣。”
无聊的事情……
男人微微垂下眸子,俯视着楼下的树影绰绰。
他扯了扯唇,说:“我大概,也是太无聊了。”
……
……
回国的第二天,席琛去了趟A大。
午后,阳光十分明媚,校园内一片生机勃勃,有几个班的应届毕业生在操场上拍毕业照。
欢声笑语充斥了整个A大。
男人面容清隽,穿着舒适干净,漫步走在校园内。
校园的道路两旁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有擦肩而过的学生看到男人,眼前一亮,然后激动的掏出手机拍下他的照片。
那一天,论坛上因为这几张照片炸开了锅。
有人说他是外校来的学生,也有人说他是老师。
甚至还有人去人肉调查这个帅气神秘的男人,只不过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查到。
论坛上各种猜测不断,然而就是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叫什么,他来A大做什么。
或许,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席琛自己知道。
他为什么会来A大。
因为那一天,是她毕业的日子。
男人很快便走到了操场外围,放眼望去,操场上全部都是穿着学士服异常兴奋的毕业生。
他们三五十个凑在一起拍照留念,还有些人已经泣不成声。
犀利的眸子扫了一圈,最终捕捉到了那抹身影。
她瘦了不少。
宽大的学士服穿在她的身上,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瘦小,好似大风随便一刮,她就会被吹倒。
男人就着身旁的石椅坐下,双腿随意交叠。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抹窈窕的身影。
视野里,身旁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女人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笑容明媚,但眼底好像又有些不易察觉的苦涩。
宋元山出轨的事情,应该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记忆中,她肆意妄为的笑容也不见了。
男人坐在大树底下,静静地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墨色的眸子渐深。
微风轻轻吹过,头顶上郁郁葱葱的树叶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有几片枯黄的落叶掉到了男人的脚边,然后没多会儿,就被风卷走了。
过了不知多久,视野里出现了另一抹身影。
是一个男人,西装革履。
他缓慢的走到女人的面前,将手里的花束塞在她的怀里,然后不知说了什么,捧着她的脸,落下了深情的一吻。
女人似乎有些讶异,脸上浮现出了羞赧的痕迹。
这刺眼的一幕清晰的落在了男人眼中,只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无波无澜,十分的平静。
男人宛如一尊雕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他们,除却忽明忽暗的眸子。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起身离开了。
如果,如果那一天子衿有回头看向正南方,一定可以看见一个孤寂的背影。
如果,如果那一天子衿真的回头看过去了,她也一定,一定能认出那个背影。
那个背影,曾经在过去无数个寂寥和冰凉的夜里,在她走过的地方出现过一次又次。
只不过,她没有。她从来,都没有回头去看过身后人。
四年前是,四年后亦是。
……
……
半年后。
宋家在市内算不上很有名气,所以小三登堂入室的风波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毕业之后,子衿在外面自己租了个房子,沈睿程得空的时候就会去接她上下班,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宋家的事情而疏远。
只不过久而久之,随着工作的繁忙和双方交际的关系,两人的感情也渐渐出现了裂痕,经常三天两头会发生一些无关紧要的争执。
有时候甚至会连续冷战几个星期,两人谁都不肯低头。
再后来,发生了那起出轨事件,他们努力维持了几年的感情终于面临分崩离析。
沈睿程没有想到,子衿会突然出现在酒店里,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张床上,身旁还躺着一个女人。
他看着站在门口面色苍白的女人,头一次面露惊慌,“子衿……”
子衿怔怔的看着洁白的大床上两具相缠的身体,她的脑袋轰鸣,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那张床上躺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曾经声称这辈子非她不娶余生要和她一起度过的人。
另一个,是费尽心机抢走了她的一切,她名义上的“妹妹”啊。
脚下不受控制,子衿愣愣的倒退了一步,眼眶猩红。
沈睿程随意套上衣服之后,飞快的走到女人的面前,张了张唇,有些慌忙的解释。
但是还没触碰到女人的手,就突然被她用力的甩开了。
她看着他,眼底黯然,有流星陨落的痕迹。
偏偏这个时候,宋娇阳还要插一句进来,火上浇油。
她阴阳怪调的说:“宋子衿,我早跟你说过了离睿程远一点,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呢?”
说着,她还故意将自己肩膀上的肌肤裸露在外,白皙的肌肤上,刺目的吻痕密布。
沈睿程蓦地转身,阴鸷的瞪着女人:“你给我闭嘴!”
男人浑身的戾气,宋娇阳一下子噤声了,她还不忘挑衅的看了眼子衿。
后者似乎已经冷静了许多。
她看着这一出闹剧,扯了扯唇:“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你根本不知道床上的人是宋娇阳?”
沈睿程皱眉,他有些艰涩的问:“我说是,你会相信我吗?”
“会。”
女人毫不迟疑的回答了他。
沈睿程一怔,有些意外,但是还没来得惊喜,女人的下一句话,直接将他毫不留情的推下了地狱。
她说:“我信你,我们也玩完了。”
玩完了……
几年的感情,过去无数个美好的瞬间和回忆,都因为这句话,灰飞烟灭。
如遭雷击,沈睿程反应过来,紧紧的拽住女人的手腕,眼底有痛楚和悲哀,爆吼:“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手腕传来疼痛。
女人面不改色,她看了眼床上的女人,又看向男人,轻声道:“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要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呢?”
说简单点,就是他们永远都回不去了。
永远。
沈睿程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他松开了女人的手腕,满目灰烬的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最终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
……
凌晨一点,离开酒店,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
女人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大多数店铺已经锁了门,只有少数的那些24小时便利店和酒吧还在经营。
街道上的路灯将她落寞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就踩着这些暗橘色的光线,一个人如同孤魂野鬼一样,走在路上。
刚刚在酒店强忍着的泪水,如今“啪嗒啪嗒”,一颗一颗往下砸。
她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又忍不住小声抽泣,肩膀一抽一抽的,从背后看着好不可怜。
要过马路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
女人看看马路的左面,又看看马路的右面,别说公车了,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
想想一天的遭遇,到底是觉得特别委屈,一下子痛哭失声。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嚎啕大哭过了。
曾经,宋元山出轨的时候,她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表现的尤为坚强,半滴眼泪都没有留下来过。
现如今以为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居然用了同样的一种方式将她推离。
想想都觉得自己挺可悲的。
女人孤身一人站在宽敞的马路上哭得不能自已,来往的车辆都视若无睹,避之不及。
不知隔了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女人的面前。
以为是私家车,子衿边哭,边走上前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车窗摇下了一半,车主的脸看不太清。
子衿的视线被泪水遮挡有些模糊,只能隐隐看清是个男人。
她哽咽的问:“师傅,去中环大道吗?”
半响,男人喑哑而低沉的嗓音,从车内传了出来,他说:“去。”
话落,子衿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钻了进去。
车子在高速路上平缓的行驶,速度很慢,很慢。
后座的女人从上车之后就哭了一路,她将自己整个人缩在车门旁,不停的抽泣。
悲伤而无助的哭声在车厢内久久盘旋。
那晚的夜空,天上除却有昏沉沉的浓雾,还悬挂了不少的星星。
那晚的马路,车辆来来往往,有很多人好奇,为什么一辆保时捷能开得这么慢。
那晚的男人,墨色的眸子如同深渊一般,暗无天线。
那晚的街道,有一间便利店一直在单曲循环着一首歌。
……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
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自你患上失忆
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
只因当失忆症发作加深
没记住我但却另有更新蜜运
像狐狸精般
并未允许我步近
无回忆的余生
忘掉往日情人
却又记住移情别爱的命运
无回忆的男人
就当偷厄与瞒骗
抱抱我不过份
吻下来豁出去
这吻别似覆水
再来也许要天上团聚
再回头你不许
如曾经不登对
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
悲伤的曲调和女人的哭声伴随着凌晨的凉风撞入了男人的耳畔。
他突然,想起了在飞机上看到的那几句话――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男人微微抬眸,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女人。
有人问我,能这样放任着你爱着其他男人和被他们伤害吗?
我的回答是,永不。
【回忆篇完】
---题外话---下一篇进入婚后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