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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好逑》30.螽斯(十九)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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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好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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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三妹特别撩人看了睡不着所以明天来看吧w  当季三昧的棺椁经过时, 正值妙龄的仙家少女们无不掩面痛泣, 从臂挎的花篮中抓起白菊花瓣抛洒向空中, 花瓣和纸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在琉璃棺上,将棺中人的脸盖得完全看不到了。

送葬队伍绵亘了百尺开外,绕城三周, 在路旁祭棚里歇了几停, 到达主城时,已经过了近半日光景。

被众人推选出来主持葬礼的孙家家主孙无量站在主城城楼之上,低头看向主城底下一群目带哀戚之人,眼神中尽是哀伤悲戚。他解下斗篷,去掉帽冠, 登城临风, 清一清喉咙,扬声道:“季三昧!……”

喊出此人名字时, 他微微停顿了下来,环视四周, 底下的嘈嘈切切随之而散,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孙无量身上。

孙无量抖开手中竹简, 抑扬顿挫地念了下去:“季三昧, 年十九,乃豳岐之主长子, 八岁接连丧母失怙。自从豳岐归顺我烛阴, 便为我豳岐出谋划策, 灭泷冈, 平妖邪,智计无双,有国士之才。为大义,我烛阴讨伐云羊,季三昧为此沥尽心血,奔走呼号,写有《征云羊檄文》,文采洋溢,壮怀激烈!谁料云羊小人,嫉恨其才学风度,竟遣死士毒杀季君!季君横死,呜呼哀哉,信然耶?大梦耶?”

诸世家女子在下哭成一团,有几个已经哭倒在地,被侍女搀着才没尽失了颜面。

将祭文宣读完毕的孙无量亦是流了满脸热泪,无法言语,放下竹简,满面沉痛地走下了主城楼。

他的二弟孙斐尾随在他身后,递了块手帕过去,行到无人处,才小声乐道:“瞧那些世家女的狼狈相吧,不过是死了个小白脸,哭得像是死了爹娘一样。”

孙无量耐心地用手帕印去脸上的泪痕,又平静地将手绢折叠起来:“这小白脸可不好对付得很。”

孙斐嗤声一笑:“再不好对付也是个死人了。”

“他弟弟呢?”

孙无量面上再无刚才的悲戚之色,神色淡然得像在谈论一头圈养的家畜。

孙斐满面讽色:“那个东西到现在也不肯相信他哥哥死了,今早还在闹腾呢,弟子们无计可施,只好把他用锁仙链锁起来。据说他竟险些把锁仙链给咬断了,真真是个属狗的。要是放他出来,搅乱了祭典,那可不妙。”

孙无量垂眸细思片刻后,吩咐道:“……将季三昧的死讯一路传到前线上去。夸赞他的功绩,遍洒他的荣耀,务必要让所有人知道,季三昧为我烛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这消息务必要传入临亭城内。”

“临亭?”

孙斐思量一番,有些不解:“沈伐石不是才从云羊手中夺回临亭城?修士们尚在那处修整……”

孙无量淡淡道:“云羊大军很快会奇袭夺城,围困临亭,沈伐石毕竟年轻,法力不足,所部修士数量不多,顶不住多久的。”

孙斐恍然:“……大哥好手段!”

沈伐石对季三昧的心意,烛阴城中少有人知,但孙无量和孙斐却心知肚明。要是他知道季三昧的死讯,能守得住心神才是咄咄怪事。

兵临城下,战机千变万化,将帅若乱了阵脚,那便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好走。

孙无量犹嫌不足,补充道:“告诉传令的人,季三昧母亲出身西南,殡葬礼仪特殊,特准在烛阴城内执行树葬之礼,以示敬重。”

孙斐站住脚步,硬生生打了个寒噤。

何谓树葬?

在西南某些地区,树葬算得上至高尊礼,但是,在他们这些非西南籍的人士看来,树葬和暴尸荒野没有太大的区别。

……甚至还不如暴尸荒野。

凡行树葬大礼,需得把人的尸身挂上树木,任其自然腐烂、风干,而在烛阴城内执行此礼,意图很明确,就是要让季三昧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尸骨。

要知道,季三昧虽是男人,却生得极好,称得上鬼狐异色,纤秾合度,他喜欢持一支金玉烟枪,着一袭缥色青衣,游走在酒肆茶社之中,路过他身旁的人哪怕只得他一眼垂青,便容易自作多情,生出无尽遐想来。倘若他穿上一件白衣,那便能要了爱美之人的半条魂去。

让这样一具尸身在日光和水露间被反复煎熬后化为尸骨,孙斐想一想那场景都忍不住齿冷。

他强自压抑住恶心,讪笑着奉承:“兄长好算计。姓沈的听说了这个,不疯也得去半条命。他若是战场抗命,私自跑回来看季三昧,那便算他临阵脱逃,死罪难免。他若是留在临亭,心神不宁,也是个死。”

孙无量叹息了一声,捻须感慨道:“沈家这位三公子和季三昧性情相异,却都是一样的难对付。他实在是志气太大,又不懂变通,性情固执。若要保得我孙家在烛阴的独尊之位,绝不能留他的性命。”

孙斐连声附和:“兄长说的是。”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吹过,水蛭似的吸走了人身上的热量,让人的血管在空虚中瑟瑟发抖起来。

虽是附和了兄长的话,孙斐的眼前却不时闪过季三昧树葬时的场景,心头一股沁凉寒意挥之不去,他忍不住问孙无量道:“季三昧生了一副九曲心肠,委实难测,万一一他有何谋略,或是……死而复生,潜藏在暗处,伺机报复,那又该当如何?”

……凭季三昧的本事,这种推测倒也不算无的放矢。

孙无量好笑地看了孙斐一眼。

被扫过这一眼后,孙斐一时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

……那杯毒酒可是他亲眼见季三昧喝下去的,做不得假。

言语间,兄弟二人已经行到了主楼脚下,在众位烛阴世家的注视下,孙无量眼中重新浮现出哀戚的神色,他望向一个哀哀哭泣的世家少女,口吻中含有无尽悲悯伤怀之意:“……这可是国葬啊。”

孙无量转过脸来,朝向孙斐,言语中浸满佛祖似的慈悲:“季三昧是我烛阴的英雄,可只有死了的人才称得上‘英雄’。”他顿了顿,“执行过国葬之礼的人,必须死。”

孙斐深以为然,但一抹阴云仍停留在他脸上。

天空阴沉得惊人,仿佛有一砚墨汁倒入云层,冲淡晕开,一块天狗状的浮云很快将午后的阳光一口口吞咬入口,红色的日轮在天际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孙斐突然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

他还在畏惧那个灵根尽毁,却能像鬼狐一样玩弄人心的青年。

就连死亡都没有能力带走这样的畏惧。

孙斐的担心显然是无的放矢,季三昧从此后销声匿迹,风干过后的尸骨也被人收殓了去,烛阴的少女们悲伤了一阵后,也渐渐淡忘了这个名字,偶尔有人提起,也不过是好一顿唏嘘叹惋。

时间转眼间过去了八年。

这八年来,几个大陆的格局未曾大变,烛阴和云羊作为两片盛行修仙之风的大陆,实力算得上是分庭抗礼,偶有龃龉,也不过是小摩小擦,再没有出现过像八年前的临亭之战时那般惨烈的修罗景况。

和一心修道的烛阴相比,云羊的文化更称得上是兼收并蓄,儒、释、道,三家均有发展,因此争鸣不断,饱学之士们四处游历,宣讲佛学、儒学和道经,各执一词,各抒己见,端的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不过,在阳光之下,阴影也更加容易存活。

云羊主城的西城,坐落着一家其貌不扬的当铺。

初夏时节,蝉鸣还没来得及大行其道,间或有一两只早蝉拖长声音叫唤上一两声,久久得不到应和,也就沉寂了下来。

几个长工排成一行,将数个麻布包用木辕车运至当铺后院。打头的年轻人大声叫嚷着:“东西到啦!”

后院的小屋里幽灵似的冒出了六七个扎白头巾的人,其中一个脸上长痦子的显然是这些白头巾们的头儿,他抱臂站在一旁,一个眼神递出去,其他的白头巾们就熟练地两两成对,分别捉住麻布包的头尾,将麻布包抛到地上。

麻布包落在地上后,很明显地蠕动了一下,活像是被困在茧里即将分娩而出的蛾子。

打头的年轻人一边用手巾把儿抽着鞋帮子,发出响脆的啪啪声,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推荐着自己的商品:“这批货个个漂亮得很,好出手,也查不出来路。”

痦子男也不含糊,随便挑了一个麻袋扒开查看。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孩儿从麻袋里露了头出来,果然生得不错,唇红齿白,但看他的模样傻里傻气,活似一只晕头鸡。

鉴定过货品的品质,痦子男满意地点头:“分成好商量。”

运货的年轻人干脆地一弯腰:“谢了您了!”道过谢后,他猫下腰,把腾空了的板车调转过头,一群年轻人浩浩荡荡地开了出去,一双双健硕而曲线流畅的腿轰隆隆地拐过街拐角,很快没了影子。

刚刚露出头来的晕头鸡被重新塞回了麻袋,白头巾们将一个个麻袋运入屋中。

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间平凡的当铺,但是内行人一望便知,这还是一间私人牙行,专门做贩卖奴隶的灰色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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