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推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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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不知辗转了多久,房里死一般的沉寂令人揪心。
尼克即将被处决,这也宣告了那个联盟的彻底瓦解。大致可以肯定尼克、文小蕙和石君图组成了联盟。艾米有没有加盟,暂时无法确定。如果她没有加盟的话,如今联盟只剩下两人,人数上已经没有原来的优势。自己和何慕雪实际上也是一种联盟关系,还有杨丽和刘松逸两人似乎也是如此。
所以,石君图那时候才赶紧打晕尼克,其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解救艾米,估计是害怕尼克说出他们组成联盟的秘密。如果其他人知道他们联手操控投票过程,即使未必会将他们视为“杀手”嫌疑人,但形成对他们的一致敌意是断无可疑的。
而刘松逸,虽然只是十二岁的孩子,但他指证尼克时的冷静和沉着,似乎与他孱弱的外表和充满稚气的嗓音完全不符。
会不会有人在暗中指使他?
不,不太可能,有那么一瞬间,屈淳智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孤傲和冷酷,那是令人害怕的孤傲和冷酷。
那不是一双傀儡的眼睛,只有操纵傀儡的人的眼睛才是那样的。
刘松逸绝对不是普通的小男孩。
屈淳智想起之前几天,他一直躲在房间不肯出来。不管他这样做的初衷是什么,最终的结果是,所有人似乎都忘了他的存在,自然也没有人怀疑他是“杀手”。无疑这为他提供了极好的保护。
关键时候则站出来指证尼克,致他于死地。如同潜伏于灌木丛深处的毒蛇,现身的一刹那,也就是发动致命攻击的一刻。
然而,尼克真的是“杀手”吗?
屈淳智不这么认为。虽然在尼克的房间发现了所谓的通信设备,但其中的疑点未免太多。首先,如果尼克是“杀手”,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随意扔在被子下,这与一直以来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具有缜密心思的“杀手”的作风俨然不同。其二,刘松逸声称自己在其他人进入房间后,观察所有人在房里的举动。但当时刘松逸并没有特定的怀疑对象,也就是说他必须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查看过去,加上“杀手”传信息给面具人需要的时间并不用太多,因此,刘松逸能发现尼克发送信息未免过于巧合。
此外,尼克如果真是“杀手”,那么他晚上的举动实在太不合理了。对于“杀手”而言,除去自己或者杨丽应该没有多大区别。但第一轮他投了自己,第二轮却又改投杨丽,这完全说不通。
而刘松逸应该是在掀起被子的一瞬间,将那个设备放在尼克床上的。
屈淳智知道这一点,因为他曾见过类似的手法。
有一阵子,屈淳智几乎每天到天桥附近蹓跶,看那些江湖艺人变戏法。与西方魔术一样,中国民间戏法源远流长,自成一派。屈淳智对戏法感兴趣的原因与创作有关——他希望从中汲取灵感,以便在的犯罪手法中加以借鉴。
有一次,他碰到了一位老师傅。
老师傅十分精瘦,但双眼特别有神,下巴上几缕花白的长须,颇有世外高人的味道。
当然,最吸引屈淳智的是老人的戏法。
老人在地上倒扣着三个花白的瓷碗,每个碗下面各放着一颗小棉球。随着老人口中念念有词,三颗棉球从一个碗下消失,出现在另一个碗下,有时两颗棉球同在一个碗,有时则是三颗棉球都在同一个碗,令人眼花缭乱。
老人绰号“鬼手”。他手法之快,据说连高速摄像机也无法捕捉。
屈淳智连着看了好几天,也试图破解其中的奥秘,最后还是放弃了。
一天,老人表演结束正在收摊,屈淳智上前打招呼,表示自己想学那个戏法,并递上自己准备好的红包。
老人凝视着屈淳智的眼睛,并没有看那红包一眼。
“小伙子,照行规,想学戏法得先拜师。”
屈淳智深为自己的唐突感到不安,捏着红包的手也尴尬地僵在半空。
“不好意思,老师傅,是我不懂规矩了。但我并非想入这一行,只是想知道您这戏法是怎么变的。”屈淳智笑了笑,又说道:“在下是写的,我希望能借鉴您的戏法,将它写到里头。”
老人捋着长须,笑了。
“俺们这行的规矩是,绝不能向外人透露戏法的秘密。不然,往后让徒子徒孙们吃啥子?”
“老师傅放心,我只是想从中获得灵感,绝不泄漏戏法的秘密。”
老人眯起双眼,看着屈淳智,“相逢即是缘。——这样吧,俺教你个简单的。”
老人拿出瓷碗,往地上摆了两颗棉球,用瓷碗扣住。
“猜猜下面有几个?”
猜两个肯定是错的,屈淳智想了想说,一个也没有。
老人掀开碗,下面有一颗棉球。
“你不可能猜对的,”老人的长须在风中微微飘动,在夕阳的余晖下染上了一层金色,“俺是在拿起碗的那会儿,才决定该往碗底搁几个球的。”
老人摊开的手心里,还有两个棉球。
掀开碗的一瞬间才放入棉球,老人的手确实快,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与一般人的惯性思维完全相反。不知道这一点,就永远无法洞悉这个戏法的奥秘。
刘松逸刚才也用了类似的手法。
但是,为何自己没有揭穿刘松逸?是因为在自己潜意识里,想让尼克的三人联盟彻底瓦解,因为自己想让所有人公平地投票?
并不是。
那不过是自己为内心深处某种更隐秘的念头,涂上的一层浓厚的香料。
真实的原因,恐怕是自己害怕受到来自尼克等人的威胁。
剥开那层香料,里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不,即使不剥开,那种恶臭也能透过香料散发出来。
人是多么自私的物种啊!
如果说投尼克那一票令他感到自责,那么投杨丽那一票,简直是对自己所秉持的正义的彻底背叛。
纵然杨丽在3号房听不见石君图所说的话,但她确实可能从他人口中,得知石君图喜欢东野圭吾这件事。
自己当时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可为什么仍旧投票给杨丽呢?
——因为你害怕自己会被选中。
另一个自己这样说道。
不是那样的,既然无法通过正常的推理找出真正的“杀手”,唯有选出最有嫌疑的人才能提高胜算,这是大家公认的法则。
——因为你的错误推理,致使某个无辜的人被处决,那么你和“杀手”又有何分别?
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可结果还是一样,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投杨丽的真正原因是,假如她被选中的话,你就不会有危险了。
另一个自己依旧不依不饶地纠缠着。
屈淳智翻过身,闭上双眼,将脸深深埋进枕头。
耳畔无端地传来父亲临终前的声音。
屈淳智始终无法理解父亲当年举证林叔的原因,每一次脑海里浮现林叔那笑容可掬的模样,他总是无法原谅父亲,一直以来,他认为父亲根本就是个懦夫。
自己还不是一样。
泪水濡湿了枕巾,但苦涩的愧疚却未随眼泪流出,反而在心底继续翻滚着。
要做正直的人,真的不容易。
11号房里——
房间的主人双手抱膝坐在床上,背对着房门。“吱呀”一声铁门被推开了,一道绿色的身影悄然飘进。
“艾米,你没事吧?”
说话的是何慕雪。
艾米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何慕雪看到她瘦削的双肩正微微颤抖。
她虽然叛逆不羁,终究也只是个小女孩,何慕雪想着,轻轻坐到艾米身旁,用手抚着她的背。艾米身子猛地缩了下,往床头方向挪去。
“我打小就特别喜欢小动物,像小猫、小狗、小兔子什么的。上小学那会儿,每个低年级的班里都养着一些小动物,让学生可以观察它们的习性。当时我被推选为管理员。”何慕雪轻声说道。
“虽说是管理员,其实就是在上学时段给动物喂喂食、清理笼子,照料小动物的大部分工作还是老师负责的。”何慕雪的脸上漾起一丝笑意,仿佛回到过去的时光,“可我很喜欢这份差事。”
“一天,班里飞进来一只小麻雀,不知是受了伤,还是刚学飞不久,它老是没办法飞起来。小麻雀想出去,却不懂得往门口飞,只是不停扇动翅膀,一下又一下地用稚嫩的身躯撞着窗户的玻璃。
“小麻雀自然不知道有玻璃挡着,即使它屡次被撞得摔落地面,依旧重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窗户冲去。男同学兴奋地围过来看热闹,嘴里嚷着‘笨鸟,加油’之类的话。”
“后来呢?”艾米的双眼盯着发出银白色光芒的墙壁。
“我打开窗户,让小麻雀飞出去。一个男生冲我吼道:‘干嘛让它飞出去。’说着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脚下不稳,身子向后倒去,头撞在玻璃窗上。——后来脸上就有了这道疤。”
何慕雪说着,撩起遮盖脸颊的头发,艾米看到那洁白的脸庞上有一条青色疤痕。
“我们同那只小麻雀一样,虽然现在被困在这儿,可心里终究要抱着一股希望。好比隔着玻璃看到外面世界的小麻雀,哪怕我们现在也只是不停地撞向冰冷的玻璃,只要怀着希望,总有一天,就会有人帮我们打开那扇玻璃窗的。”
“你相信有人会来救咱们?”
“我相信,新闻里都报道了,警方一定在全力营救咱们。我们一定能从这里出去的。”
何慕雪将手放在艾米背上,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你好好休息吧。”何慕雪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做过什么令你终身悔恨的事情吗?”艾米微微转过脸。
握住把手的何慕雪身子抖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问?”
“面具人说过,我们所有人是因为曾经犯下某种罪行才被关在这里,杨丽那天说了自己冤枉学生,导致学生跳楼自杀的事。如果大家都说出自己的罪过,或许能从中找出关联点,继而找到‘杀手’。”
“不,我没有。”说完,何慕雪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9号房里——
石君图也毫无睡意。
尼克肯定不是“杀手”,瞧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正的“杀手”哪会这么差劲。
这么说,是那个小鬼在陷害尼克吗?石君图认为应该是别人指使刘松逸干的。
狗急跳墙的人可能会把自己拖下水,他庆幸自己及时打晕了尼克。要是让这小子说出组成联盟的事,那残局就不好收拾了。
对自己没用的人就果断地抛弃,好比象棋里的弃子,这是石君图商海沉浮数十年间不变的人生信条。
说到弃子,那女人也没用了。
想起那女人,他不禁咬了咬牙。这贪婪的女人,居然敢勒索自己。虽说自己并不差钱,那女人要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但石君图痛恨被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这是天生控制欲就比一般人还要强的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而现在,这女人还掌握着他另一个秘密,只有除去她,联盟的事才能成为永远的秘密。
这是一个绝佳机会,利用投票的名义让“杀手”处决她,和自己毫无关系。
即使自己从这该死的房子里出去,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以后,警方调查这女人的死因,那也和自己毫无半点瓜葛。
自己当然能够活着出去,这是石君图特别笃定的事。
那么,该好好策划一下,如何杀掉那个女人了。
文小蕙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