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意想不到,我居然有一天会变成人质……”
艾露萝梅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忽然全身放松下来,坐卧在狭窄的囚笼里,轻轻托起自己垂落在地的长鬓: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用我作交换,尝试着想从伊文那里得到神源机。阴影生物真是一群傻瓜,竟然以为我能和神源机相提并论……那个心里装着霸业和力量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妥协。”
虽然身陷囫囵、前途未卜,但是此刻的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冷静到对自己几近残忍。
艾露萝梅歪着头,身体一动不动,柔和的淡银灰色眸子盯着拿束鬓发;纤手轻轻的往上抬,任由银亮的发丝顺着掌心流淌――在黑暗的空间,只有她的头发反射着淡淡的光晕,从远处看就像是流动的光芒。
“……”
她静静的看着这束流光,浓密的睫毛轻轻眨动,银灰色如同宝石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似乎倾听着黑暗中阴影生物的呢喃,又像是沉醉在自己的畅想不肯醒来;
过了一阵,艾露萝梅默默的放下手掌,任由亮银色的鬓发垂落在地;如果可以封闭内心的话,她宁愿把自己关在幻想世界里,就这么永远的沉睡下去。
但是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也会想到不同的结局,那是如同泡沫般易碎的幻想;每当心里闪过这样的画面,她总是询问自己――在他的心里,我值得拯救吗?”
艾露萝梅侧过脸,下意识的抱紧自己,视线穿过牢笼半透明的壁垒,看着远处祭坛顶端如同龙卷风一样的血色火焰;她不自觉的抿紧嘴瓣,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她冷静到足以考虑放弃自己,但是还没坚强到不畏惧死亡。
嗡――!
紧接着,立方体的黑水晶牢笼忽然悬浮而起,表面呈现出密密麻麻的蝌蚪状纹理;伴随着诡异的纹理迅速蔓延,牢笼带着不知所措的艾露萝梅冲上高空,然后沿着一条抛物线落向祭坛的方向。
……
“好香啊。”
血影眼中的光芒愈来愈亮,伸出枯枝状的双手,凭空托住飞驰而来的黑水晶囚笼:
“人类的女子、风华正茂的年纪、黄金血脉、坚强的灵魂,更美妙的是还有身孕――你应该是美尼斯的王后吧!?这样的美餐,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品尝过了……帕帕迪亚这家伙虽然办事不得力,倒是挺懂我的口味。”
“……”
艾露萝梅眯起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庞大的魔影,然后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纤细手指的骨节青白凸出,因为用力‘咯咯咯’的脆响。
这头魔物释放着一种恐怖的力量波动,和以往所遇到的对手截然不同,哪怕是刚刚解封的光辉之主也无法与之匹敌。即便只是简单的注视自己,就有潮汐般的恐怖气息扑面而来,那不是简单的位阶压制,而是一种几近不朽的强大威严。
“从你的眼中,我看到了坚强和冷静。”
血影将黑水晶囚笼托在手中,仔细端详着她,语气透出一丝玩味:“可惜,我已经看过太多太多这种眼神,也有无数种办法将她们变得软弱麻木。让坚强的灵魂堕入黑暗,倾听他们的声音从怒骂变成哀嚎,然后哭着求饶……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余兴节目。”
话说到这里,它突然话锋一转,变得平稳缓和起来:
“虽然我很有兴趣告诉你全部的内容,但是你一定不想了解这些奇妙的点子,所以暂时算了。不要感到意外,我们阴影生物虽然是人类的敌人,却也会遵守基本的规则。”
“你们这些魔物也知道优待人质?”
艾露萝梅用银灰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澈如水,丝毫没有惧意。
“人质?很好……我喜欢能在第一时间认清现实的人。是的,你现在是我们的人质,虽说难听了一点,但是地位要比战俘高多了。”
魔影哈哈大笑着低下头,凑近了黑水晶囚笼,发出贪婪的声音:“就如同你看到一样,即便我再怎么馋嘴,也不能吃珍贵的人质啊。”
艾露萝梅低着头,轻轻抚摸孕肚,故意不看它那双墨绿色的眼瞳,镇定自若的问道:“既然是人质,你就是有所求咯?那么这位大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很好很好!你这么配合真叫我高兴!”
说到这里,魔物的笑意戛然而止,眼瞳收缩成闪亮的亮点,声音变得如同火炬轰鸣:“你们所拥有的财富中,值得我觊觎的东西只有神源机;所以我想用你,从你的丈夫手中换取这样一件宝物。”
“你们要神源机有什么用?”艾露萝梅神色如常的问道。
“落在我们手里,还有如此旺盛的好奇心……是想从我口中套取情报吗?”
魔物转动手中的囚笼,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它的语气又恢复了平和:
“无所谓,从诺玛人失败的那一刻开始,我族进化的秘密就瞒不住了。正如你了解的那样,阴影世界一直不是人类文明的对手,甚至可以说是实力悬殊。如果不是阴影世界的特殊性,我们早就被你们的使徒毁灭了。
不断的战败也令我们开始反思,面对远远凌驾于我们的使徒无法抵抗也就算了。为什么同为传承级的生命体,我们还是被人类压制!?”
“因为神源机?因为神源机可以将传承级的机械师增幅到接近使徒?”艾露萝梅看着那双暴戾的魔眼,眼神微微闪烁。
“是的,因为神源机!”
魔物肯定的轻轻阖首,望着祭坛下一望无际的机甲残骸,无比狂热的低吼道:
“我们当中有远见的强者,从数百年前就一直在研究控制机械的方式,现在终于成功了。只要拥有一台神源机,让我与那不朽的机械体合二为一,立刻就能超越现在的层次!”
“你依然不是使徒的对手。”艾露萝梅再度撇过脸,心中无比惊讶,表面上却是嗤之以鼻。
“至少有了希望!”魔物冷冷的反驳道。
这一瞬间,它那种眼神宛如雷电,刹那洞穿人类的心,看得她忽然间沉默了下去,隐隐有些毛骨悚然。
一一一一一一一
海博伦星,月面基地。
基地残骸在黑暗中渐渐消融,四周的夜景在暗色调中不断沉沦;四周临时搭建的路灯光芒黯淡,仿佛经过一重折射,有种苍白而失真的感觉。
嗤――!
熔金色的光束笔直扫过虚空,瞬息一隐而没,留下一道道螺旋形的真空带;光束的速度极快,只有折转的时候,才能看到光芒内部模糊的人影。
一道道笔直的光束在废墟之间辗转腾挪,空气中焦热的气息愈发稠密,残影隐没的速度也愈来愈快;淬不及防的一瞬间,虚空中炸开一团球形的波动,将那个人影反震的倒飞而出。
嗖――!
伊文的身影扭曲着空气摔落在地,激起一大团的尘埃;重新起身之后却没有半点停滞,立刻奔跑着化为光束疾掠而出,转瞬消失在焦热的空气中。
自从知道零号的结局之后,他知道自己没有练错,而是神技本身就有缺陷。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为了尽快提升实力,也为了多一张底牌――不管什么零式有什么缺陷,自己都必须练下去!
嗖――!
浑浊不堪的空气中,熔金色的身影横贯而过,在黯淡的空间中闪电般折转闪烁;伴随着空气的震荡、回流,身形高速运动掀起的冲击波,从废墟的各个角落圈圈扩散;伊文身形影影绰绰的穿梭在漫天尘埃中,不时有碎光崩裂。
由于长时间的极限运动,圣体祝福都来不及治愈他积累的伤势――皮肤因大量微血管破裂而呈现出深紫的颜色,关节各处因为强烈的冲击力而产生淤血症状,呼吸都伴随着燃烧的血雾。
“零式……零式……零式……”
伊文眼瞳中燃烧着执着的火焰,咬紧后槽牙,下意识的反复呢喃着。在这过程中,他已经完全无视了时间和体能,脑海中只有零式的基础动作,身体就这么一遍一遍几近自虐的疯狂练习着。
“零式!”
伊文红着双眼加速前冲,全身上下的筋骨和脏器同时一震,爆发出一阵闷雷般的轰响。右拳将光能浓缩到极限,和闪烁的身影一起飞梭而出,击出一条蔓延熔金色的光束。
砰――!
熔金色的光束一直向前三百多米,在即将转折的一瞬间突然爆炸;一朵熔金色的蘑菇云缓缓升起,紧接而来的是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
“……”
冲击波的消散之后,伊文艰难的从爆炸坑中爬起身,跌跌撞撞走出了烟雾缭绕的范围。此时此刻,他已经浑身浴血,身体上到处都是恐怖的裂痕,迅速愈合然后又迅速爆裂的伤口使他现在变得十分骇人。
伊文原本沉静的脸已经变得扭曲,神技的威力和反噬同样强大,他已经有些掌控不住了;经过长期的积累,那种反噬就像是神技直接作用在自己身上,身体的每一寸都快要爆炸。
他一边遏制体内疯狂肆虐的零式残劲,一边释放光能配合圣体祝福进行自愈;饶是两线进行,伊文身上的毛孔还是不断渗透出浅浅的血水。
“快了……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已经能触碰到零式的基础……”
血水伴随着沉重的汗水滴落下来,伊文眼中也染上殷红的血色,脸上忽的凸出几根粗大的青筋,一隐而没。全身的肌肉一点点鼓胀变形,将可怖的伤口挤成细缝。
……
“零式啊啊啊啊啊!!!”
雷鸣般的咆哮震荡着整个角斗场,在这肉眼可见的音波激荡的瞬间,一道熔金色的光束冲破空气,带着圈圈爆炸的气流冲向远处。
轰――!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疾驰而去的身影爆开一团冲天火柱,笼罩了方圆二十米范围内的地面。光焰风暴疯狂的向外扩张,爆炸范围的虚空却在向内收缩,就像是玻璃凝固,将伊文身体周围的空间封锁成一个整体。
咔――!
封锁空间剧烈震颤了一下,顿时裂开无数细密的裂纹,接着坍塌出一个漆黑的凹面――随即爆裂;
轰――!
方圆数百米范围内的大地猛然一阵摇摆,腾升而起的气流瀑布盘旋着冲向天际。周围的碎石沙砾如同一道道幕墙般朝着四面推进,怪啸着形成昏天黑地的景象,将基地废墟搅动的一片狼藉。
爆炸的中心,俨然已经是一片混乱的真空地带。
“……”
伊文挥臂前冲的动作凝固在原地,如同雕塑般巍然不动;一秒,两秒,三秒……五秒之后,他的身体自内向外透出一连串爆响,喷出一团团凄厉的血雾,深可见骨的创口一隐而没,最后乏力的跌坐在地。
不堪疲倦的摔倒之后,他干脆直接仰倒在地上,眼睛望着遥远的星空,同时等待着伤势自愈;安静的休息了一刻钟后,伊文缓缓举起左手,看着手上焦黑的烫伤,默默地吐出一口气:
“基础版的零式。”
自艾露萝梅失踪之后,他大幅度修改了自己的作息时间和训练强度,从往日疯狂的磨练自己,变成了现在玩命的磨炼自己。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磕磕绊绊的练成了半招零式。
伊文这么做并非自虐――为了复仇,他必须在这代诺玛人老死之前进阶传承!
虽然零式缺陷巨大,却是伊夫斯先师当年所抵达的巅峰。想要触及这层境界,就必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因此零式对他而言非练不可!
咯――咯咯――!
没等伊文消化刚刚收获的成果,他护具覆盖下的右臂蓦地膨胀变形,将衣袖和护具撑的四散裂解:转瞬之间,手臂部分已经布满了鳞状尖刺,手背上也镶嵌着白银一样甲片――整个右臂变成了造型极为狰狞的金属龙爪。
“怎么回事?难道说,龙化之法在我极度虚弱的时候也会自动发作!?”
他猛地转过身,跪坐在凹陷的地上,用力握住自己那条逐渐龙化的手臂,然后拼尽全力的压制这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