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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路、大兴府。
此地距离安肃州尚有两百余里,自被蒙古所据,也有十余年。
因其乃蒙古核心之地,更有重兵驻扎,虽是战乱频频,却未曾波及此地,城中汉民虽是置身于外邦异族之下,却也得了一些安宁生活,不至于有了杀身之祸。
于茶楼之中,正有一些伶人,正在酒楼之中的大堂之上唱着小曲,一个个莫不是身着堂堂威武衣衫,手上兵刃彼此交错,做出一副厮杀模样,脸上也被绘着或是赤红、或是净白,亦或者是靛黑的面谱,全都鼓起嗓子,高声唱着。
正当中,那一个红脸的正是三国之中久闻盛名的关公。
且听他唱道:“俺本是汉国臣僚。汉皇软弱;兴心闹,惹起那五处兵刀,并董卓,诛袁绍。”
“止留下孙、刘、曹操,平分一国作三朝。不付能河清海晏,雨顺风调;兵器改为农器用,征旗不动酒旗摇;军罢战,马添膘;杀气散,阵云消;为将帅,作臣僚;脱金甲,着罗袍;则他这帐前旗卷虎潜竿,腰间剑插龙归鞘。人强马壮,将老兵骄。”
而其余饰演他人的伶人,也是一般应和起来,将昔日里关公单刀赴会的场景,全都描述起来。
堂下之中,更是不时有人高声叫了几句话,间或也有人赏赐一些银两,好叫这些伶人聊以度日,如此模样,倒也让整个酒楼添了几分市井之色。
见到众人赏识,那关公唱得更喜,又是领着数位伶人跨入鲁肃船中,口中继续唱道。
“姓关,名羽,字云长。蒲州解良人也。见随刘玄德,为其上将。自天下三分,形如鼎足:曹操占了中原;孙策占了江东;我哥哥玄德公占了西蜀。着某镇守荆州,久镇无虞。我想当初楚汉争锋,我汉皇仁义用三杰,霸主英雄凭一勇。三杰者,乃萧何、韩信、张良;一勇者,暗呜叱咤,举鼎拔山、大小七十余战,逼霸主自刎乌江。后来高祖登基,传到如今,国步艰难,一至于此!”
此言方罢,自堂下却有一位白衣士子喟然长叹,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神色怅惘之下,却是毫无顾忌张口便道:“国步艰难,一至于此,此话倒是不假。只可恨我等汉家河山,尚在蛮夷铁蹄之下哀嚎,不知何时还有光复时候?”
这话语甫一出口,立时惊住堂中众人。
只因为自此人口中,分明透着对当今大汗的愤怒,以及心中那一丝决不可公诸于世的反意。
另一边,立时便有一位黑衣士子张口怒斥:“你这厮说的什么话语。我朝自有天可汗统辖,所到之处莫不是万民叩首,群臣臣服。自此之后,当有一统宇内之能,岂有倾覆之能?”
“呵呵!我观你这厮也是学富五车之人,却也只有这等话语?那我且问你,日前席卷天下的赤凤军是如何产生的?若非这蛮夷不识华夏根本,胡乱制造杀孽,他们如何会产生?”白衣士子虽是摇摇晃晃,却将身子整个支撑起来,本该被酒水所迷惑的双眸,却透着几分冷冽之色,直愣愣盯着黑衣士子,透着几分威势。
被这一喝,黑衣士子神色一愣,旋即回道:“不过区区一介奸佞之徒,乞求天下之鼎罢了。只需天兵一到,那妖女定然会束手就擒。”
“哈哈!若是这般简单,昔日张柔、史天泽两位将军出征时候,便该将此女擒下。然而为何此刻,那位真凤娘娘,却依旧纵横天下?我以为你乃是聪慧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和在座的列位蒙昧之徒一般模样罢了。”那白衣士子却似喝高了,口中继续放炮。
黑衣士子听闻此言,脸色羞红,旋即勃然大怒,立时喝道:“你这厮诉说这等话语,莫不是赤贼之人?”
其余人亦是纷纷应道:“敢在此地诉说这话,除了那赤贼之外,别无他人。还是快些禀报官府,将这疯人拿下。”
“哈哈!”似是嘲讽,这白衣士子兴致更高,随手将桌上酒坛丢入地上,又是对着众人喝道:“咱们是在这里日夜笙歌,但是别忘了在这城外的百姓,他们可是正在饱受鞑子揉虐。你们――就当真没有见到?”凡目光所向之处,莫不是让那些人纷纷掉头,不敢正面应对。
黑衣士子终究忍耐不住,又道:“闭嘴。可汗治下,莫不是海晏河清,岂容你这狂徒诋毁?快些禀告官府,莫要让此人继续猖獗!”见到有人迅速离席之后,他这才恢复一点自信,冲着那白衣士子喝道:“你这厮究竟是谁?居然敢在这大兴府之内散播谣言,等到被官府抓住之后,少不得要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之罪?”
白衣士子朗声笑道:“在下不过无名氏一名。只因看不惯列位言行,故此仗义执言。更何况这天下非是一家一姓一族之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所谓的大不敬之罪,何来之有?”
“好家伙,你这厮当真是赤贼之人。”面有惊愕,那黑衣士子张口怒斥。
自赤凤军起事以来,其中所阐述的名号之一,便是众生平等。
由此而来,便是这改自六韬之中的“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道者处之”的一句话,这其中完全否认了蒙古统治华夏的根基,更是颠覆了往常皇朝所阐述的根基,除却了赤贼会诉说这一句话外,便没有其他人会说出这番话语。
“赤贼又如何?不是赤贼又如何?”白衣士子朗声笑着:“我所求着,不过是海晏河清,天下一统。然而这蒙古之辈残虐至极,绝非一统天下之人。既然如此,我为天下之民诤言,你有能奈我何?”
“闭嘴!闭嘴!闭嘴!你这厮既已投贼,又岂能再次猖獗?来人,还不将此人给关起来,莫要让他继续蛊惑天下。”连声三喝,黑衣士子尽显狰狞,瞧着那白衣士子更似看着
“净火焚世、驱逐鞑靼,光复汉室、再兴中华!”
在酒楼偏出,却有三位行商端坐在茶楼之中,一脸愁容瞧着众人。
和四周围皆是身着短褐布衣的平民不太一样,这三人皆是身着青色直缀,现出几分豪奢之气。而这三人,一个满脸胡须、浑似个花脸大猫、顶上却无头发,一个身形矮胖、矮如冬瓜,然而双臂之上却纹着两条恶蛟,最后一人身高如同竹竿、仿佛被风一吹就会跌倒,但却生得一副痨病鬼,教人看着都感晦气。
三人桌前虽是摆满酒菜,然而他们却一脸苦楚,仿佛受了什么罪一样。
“唉!最近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中间那花脸和尚忍不住,张口便是叹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我在城西开的那间粮铺可就要关闭了。”
另外两人齐齐惊讶,立时问道:“粮铺?花和尚。我记得你那粮铺可不小,足足占了三个店铺,人来人往那叫一个多啊。日进斗金不在话下,怎么今日就要关闭了?”毕竟这世道可是乱世,正所谓名以食为天,以粮铺为生意,怎么着也能保本呗,为何此刻这花和尚却筹谋着将这粮铺给关了?
“不关不行啊!”
花和尚回道:“你们是不知晓。那阿合马可不是个善茬,他为了能够购买足够的粮食,竟然以两千四百文一石的价格,要将我库中粮食全都收了去。呵呵,要知道为了这批粮食,我可是以每石八千文的价格才购进来的。若是按照他这般来说,那我全家血本全都要亏进去。”
“阿合马?居然是那厮!”
另外两人齐齐倒吸一口,却似听到了那锁命阎王一样,只觉得脑后生风。
毕竟这阿合马可是当今可汗近臣,掌握天下财政之事,民间更有一句俗语,“宁惹阎王殿前鬼,莫入朝中马王眼”,这马王说的便是阿合马。
而此人自担任窝阔台之臣之后,便开始以诸般手段,巧取豪夺纳尽天下之财,尽入自己荷包之中,乃天底下最大的奸臣。
作为商人的三位,自然对这位心有余悸。
“没错。”花和尚一脸懊恼,只得回道:“我若是不答应,那就会被栽赃一个抗拒国法的由头,直接满门抄家了。但若是答应了,那我全家老小吃啥?无奈之下,只好壁虎断尾,直接关了这粮铺,也省的自己糟心。”
“你这倒好。若是说起我来,我也倒霉了。”纹身胖子虽是感觉悲怜,但是一想自己境遇,却也不禁垂下双泪,回道:“你应当知晓,我是做布匹和牲畜生意的吧。”
“没错。你怎么了?”
两人齐齐看来,似是有所感应,皆是露出一些同情之色来。
“没错。正如你们所想到的,我也被那厮给盯上了。前些日子,那人找过我,说是要和我做一笔生意。”纹身胖子一脸懊恼,脸色都差劲了许多,就连他双臂上纹着的两条恶蛟也萎蔫萎蔫的,浑然就是两条病蛟,根本没有那腾云驾雾、兴风作雨的本事。
“生意?莫非这生意有问题?”
“问题?岂止是有问题?是有大大的问题。”
猛地将手中杯酒丢在一边,纹身胖子连连傻笑几下,旋即似是被惹怒了一样,“啪”的一下自身侧取出一方手巾,扔到两人身前,继续喝道:“你说吧。按照一般生意来说,以次充好算什么行径?那就是没有良心,没有底线,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可是那厮,却拿了质地稀疏、纹路恶劣的布料来换。你说他送来的布能用吗?”
另两人仔细瞧了一下布匹,立时就发现这些布料极其粗陋,颜色几近于无,莫说是做成衣服了,就是将其拿去当作擦桌布,都嫌弃这玩意烂。
“你们说说。我那些价值数万的牲畜可全没了,就换来这些毫无用处的烂布。呵呵。我将这些东西带回去当成柴火烧锅吗?”一脸的神经质,纹身胖子更觉心中痛意十足。
“没办法,那厮便是这样。除却了当今可汗,谁也奈何不了这家伙。”
对望一下,花和尚和竹竿鬼满是害怕,无奈自己实力不足,根本无法对抗这等存在,就只好明哲保身,竭尽全力以免被那人给盯上了。
在一边听完花和尚、纹身胖子哭诉之后,竹竿鬼却是苦笑起来,声音酸涩,竟是透着几分凄凉:“你们两人只不过是破财免灾,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我现在的情况啊,那就是泥菩萨渡江,自身难保啊!”
“你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两人齐齐看来,目中透着疑惑。
竹竿鬼这才回道:“我吗!能有啥事?还不是关于药材的那点破事。”
“药材?莫非那吸血鬼也瞧上这些东西了?”
纹身胖子亦是无奈回道:“没错。自从那赤贼起事之后,从咱们到南朝的道路就彻底断了。而我那一堆可就全都堆在手中,若是再不处理掉,可就要全部蛀坏了。”
“”
“喂!你听说了吗?”
“没办法,那厮便是这样。除却了当今可汗,谁也奈何不了这家伙。”
对望一下,花和尚和竹竿鬼满是害怕,无奈自己实力不足,根本无法对抗这等存在,就只好明哲保身,竭尽全力以免被那人给盯上了。
在一边听完花和尚、纹身胖子哭诉之后,竹竿鬼却是苦笑起来,声音酸涩,竟是透着几分凄凉:“你们两人只不过是破财免灾,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我现在的情况啊,那就是泥菩萨渡江,自身难保啊!”
“你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两人齐齐看来,目中透着疑惑。
竹竿鬼这才回道:“我吗!能有啥事?还不是关于药材的那点破事。”
“药材?莫非那吸血鬼也瞧上这些东西了?”
纹身胖子亦是无奈回道:“没错。自从那赤贼起事之后,从咱们到南朝的道路就彻底断了。而我那一堆可就全都堆在手中,若是再不处理掉,可就要全部蛀坏了。”
“”
“喂!你听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