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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学时期，宋颂让林书山补习数学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林书山偶尔也会想，要不干脆毕业去当数学老师好了。

他很幸运，在他对未来感到迷茫的时候，被导师通知保研了。

寝室里另外三个室友每晚都想暗杀林书山，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羡慕嫉妒恨。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别人为了考研起早贪黑、刷题无数，就差住在图书馆里了，他居然不声不响就被保研了！

林书山最近也觉得寝室里的杀气有点重，于是走到阳台，双手搁在栏杆上眺望夜空。

他觉得室友对自己的敌对毫无道理，别人嫉妒他也就算了，他们三个都没考研，已经找好了实习的公司，对未来也都有自己的规划，可谓前程似锦。

大四毕业季，校园里格外冷清，处处弥漫着离别的气息，吹到脸上的风似乎没有以往那般惬意。

林书山想到大一时室友说过的话，倏然笑了一下，他们祝他大四毕业时还是单恋，果然说对了，至今他还是单恋。

“山哥，明天就要拍毕业照了，今天晚上要不要出去嗨啊？”寝室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伴随着敲桌子的声音，倒是没有离别的忧伤，只有抑制不住的亢奋。

“去酒吧去酒吧，我要去放浪一下！”

“山哥呢？你行不行啊？”

“行。”林书山本来不想去，一想到再过几天大家就要分开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便没有拒绝，转身走进寝室。

换衣服的时候，他忍不住想到宋颂。她前天在朋友圈里说自己要面试一家大公司，不知道面试结果怎么样，他也没有问过她。

以她的性格，如果有好消息，一定会忍不住告诉全世界吧。

林书山两手交叉捏住衣服下摆，脱掉身上宽松的T恤，换上长袖衫。他衣服还没整理好，室友就在外面拍门：“搞快点，时间不容浪费！玩乐一刻值千金！”

林书山：“……”

他有点后悔答应跟他们一起去了，本来就不喜欢酒吧那种场合，还不如待在寝室里看一会儿书，做两道题。

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室友们知道林书山的性子，强拉硬拽把人拖到酒吧，仿佛在逼迫和尚破戒。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家新开的酒吧，装点得非常有特色，顶棚无数水晶灯串垂落下来，闪动着绚丽的光芒，舞台上有个男生在弹吉他，唱着悠扬婉转的民谣。整体风格不像一般酒吧那样喧闹，反而藏着几分低调的雅致。

老曹拍了拍林书山的肩膀：“让你来你还不来呢，多好的地儿。”

林书山没发表评价，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点了杯鸡尾酒，也不说话，就在那边慢慢地品着。

临近毕业，酒吧里有很多大学生模样的人，男生女生聚在一起玩游戏、聊天、喝酒、打牌。老曹他们早就兴奋了，找了个小圆台，点了果盘和酒水，开始打牌，叫了林书山一声，问他玩不玩。他摇摇头，示意他们不用管他。

林书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了一会儿朋友圈，又翻了翻和宋颂的聊天记录，忍不住发了条消息给她：“你的面试通过了吗？”

那边迟迟没有回复消息，林书山看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晚上七点半，应该不会忙其他的事情。

不会面试没有通过心情不好吧？

林书山将杯中红色的鸡尾酒一饮而尽，大概是酒壮怂人胆，他热血上涌就拨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十几秒，那边终于接通了，宋颂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大学四年，她的头发从羊毛卷变成了短发，又从短发变成长发，现在快毕业了又烫了大卷，海藻一般披在身后，倒是少了咋咋呼呼的感觉，多了几分温柔知性。果然是要踏入社会的人，不管心智成不成熟，至少从外表看起来稍微成熟一点。

宋颂看到林书山那边的背景灯红酒绿，眼神有点茫然：“嗯？你这是在哪儿？”

“酒吧。”林书山说，“你刚才怎么不回我消息？”

“你给我发消息了吗？我在跟朋友聚餐，没有听到。你给我发了什么？”

林书山看向她那边，灯光明亮，像是在餐厅之类的地方：“没什么，就是问你面试过了没有。”

“我是周五面试的，今天周日，明天才会通知结果。”宋颂说。

林书山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前天是周五。因为大四下学期没有上课，他都没留意每天是星期几。

宋颂低头夹了一片笋放进嘴里，旁边忽然冒出一个脑袋，她看着镜头里帅气的男生，意味深长地拖长调子：“哦，这是不是那个一到期末就给你开外挂的大神？”丁漫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大神，但以前宋颂和他打过语音通话，她记得这个声音。

“哪里？大神在哪里？我也要看！”

对面的王晓霖和郑艺楠绕过桌子跑过来，四年了，她们从来没见过传说中那位给宋颂补习数学的大神的真容，即使不能面对面看到，隔着屏幕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林书山被这个阵仗吓到了，愣了好几秒，再回过神，屏幕上就挤了三个脑袋，宋颂反倒被挤出镜头外。

原来今晚也是宋颂她们寝室的四人聚会，林书山掩唇轻咳一声：“你们好。”

“你好你好，初次见面，幸会。”

“你要不要来跟我们聚餐啊，大神！”

“大神，我终于看到你的真容了！”

宋颂被这三个没出息的室友折服了，也怪她平时提起林书山总是夸赞他是天才，清华数理学院的第一，才让她们觉得林书山是个神秘且了不起的人物。

丁漫拉扯宋颂的衣服，使劲儿朝她使眼色：“我们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位大神长得帅？你还等什么？这种高智商高颜值的帅哥还不赶紧把他变成私有物！你等国家给你发男朋友啊？”

丁漫一开始还是小声跟宋颂说话，说到后面情绪激动，声音越来越大。

宋颂扶额，恨不得一头撞在盘子里那块豆腐上，她这么大声，林书山在那边会听到好不好？以后他们见面多尴尬？

宋颂夺回自己的手机，匆匆跟林书山说了声：“回头再聊，我先挂了。”

“嗯，那你慢慢吃。”林书山还是那副表情，仿佛没听到她室友的调侃。

宋颂挂了电话，看了一眼两人的聊天界面，在他打来视频之前，确实发了一条消息，她当时在吃饭，手机放在包里所以没听见，直到他打来电话。

她把手机塞回包里，看向三个室友的眼神分外无奈，三个室友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匪夷所思。

她们一直都知道宋颂有个清华数学系的大神朋友，每次期末考试，都是那个大神带着宋颂复习，明明大神不学她们的专业课，却能帮助宋颂考高分，可见是个真正的大神！但宋颂每次都说他是理科天才，从来没提起关于他长相如何，连只字片语都没有。她们就以为大神长相一般，甚至有可能是那种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头发蓬乱、留着胡茬、嘴里念叨着数学公式的形象。

谁知道大神白白净净，相貌清俊！

虽然看不到他的全身照，但是通过视频里的比例就可以判断出，那个男生个子很高。

宋颂居然能够放任这种极品男生在身边四年都不下手！还是不是人了？

宋颂吃着烟熏烧鸡，纠正她们的话：“准确来说，是五年，我们高三是一个班的同学，他是数学课代表，我是英语课代表。”

“五年！”丁漫深吸一口气，“你就没有喜欢上他？”

宋颂咬着筷子，见她们真的很好奇，便说出了一直以来心里的感受：“怎么说呢，一开始是因为不熟，而且我也不太喜欢这种闷闷的性格的男生，你们应该从我粉陆放就知道，我喜欢他那个类型的。后来读大学以后来往多了就熟悉了，正是因为太熟了，都混成好哥们儿了，就没有来电的感觉，你们能理解吧？”

这种毕业聚会就是聊八卦，话题打开以后，大家都很有兴趣，拉着宋颂问东问西。

郑艺楠捧着脸颊，还在脑海里回想刚才那个男生的帅气面容：“你说你不喜欢他，那他呢，不喜欢你吗？”

“对对对，我正想说这个！”王晓霖激动道，“一个男生如果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地帮你复习功课，平时还总是请你吃饭。你看，刚刚还给你打视频电话，关心你的面试有没有通过。宋颂，他喜欢你！”

宋颂一愣。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除了她，林书山好像也没有跟哪个女生走得特别近。但是，她总能在某个瞬间推翻这种自作多情的猜测。

“他看我的眼神平静无波，根本不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好吧。”宋颂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丁漫小声嘀咕：“是这样吗？难道就没有那种可能，他知道你不喜欢她，故意装作对你不在意，怕你清楚他的心意后觉得尴尬……”

宋颂笑着晃了晃脑袋：“他，一个眼里心里都只有数学的理工科直男，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郑艺楠说：“我还是觉得你可以跟他试试，照你这母胎solo的趋势，迟早得被爸妈拉回去相亲。与其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培养感情，还不如从身边熟悉的下手。宋颂，我很看好这位大神！”

宋颂：“……”

宋颂以前也想过在大学时期谈一段校园恋爱，她的爸爸也很支持她，然而事实却是那些追她的男生她都不喜欢，她也没有过对谁心动。

所以，她注定要和陆放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聚餐结束已经有点晚了，回到寝室的时候收到了林书山的微信，他让她到寝室后给他发条消息报平安。

宋颂坐在椅子上，盯着那条消息笑了一下，他明知道她和室友一起出来聚会，还担心她晚上回学校不安全吗？

丁漫的话在耳边回响，宋颂打字的手顿了顿，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深处冒起来，酸酸甜甜的。还没等她仔细品味，那股情绪就消失了。她坐在桌旁发呆，想到了林书山的过往。

高三时期的那些太久远了，她的记性一贯不怎么好，很多事情在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要努力回想才能想起来。

她坐在第三排，整整一年座位都没有换过，林书山个子高，坐在她们这一组的后排。他在班里几乎没发出过什么声音，同学们遇到难题会跑去问他，但更多时候去问江夜行，可能是江夜行看起来脾气温和，而林书山沉默寡言，让很多人以为他不好相处。

其实她知道，他人很好很好，会开语音通话给她讲题，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他会在她考差的时候过来安慰她，会给她做数学笔记，会请她吃好吃的东西，考试前带她打篮球放松心情……

上大学后，随着两人熟悉程度加深，她越发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交一辈子的朋友。

林书山每次期末考试前帮她补习功课的事，全寝室的人都知道。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会提前预定好，带她去吃去玩，她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管跟着他。她过生日的时候，他会送她生日礼物，买她收藏了很久却不舍得买的漫画集，还会送她在朋友圈里发过的口红……

说起买口红，她就很感动。大部分男孩子都对口红色号不了解，在他们眼里，几乎所有的口红都可以称为“红色”。当时她看到室友买的口红，表示很喜欢，就发了一张照片到朋友圈，希望她亲爱的老爸看到以后给她打点零花钱。可她没有想到，第二天她就收到了林书山亲自送来的口红，一模一样的色号。她当时惊呆了，问他怎么买到的，他说先在网上查了一下牌子，然后跑到那个牌子的专柜拿着照片询问柜姐。

她不好意思白白接受他的礼物，转头就请他吃了顿饭，结果吃饭花的钱比那支口红还要多，导致那个月她的零花钱透支了，不得不提前向爸爸要钱。

很多很多与林书山有关的回忆，她数不过来。

丁漫说，林书山喜欢她。

应该不会吧？

可是……可是他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可能她未来的男朋友都未必做到像林书山这样。

那么她对他呢？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

那会儿在饭桌上，面对室友的提问，宋颂发表了一番言论来证明自己不喜欢林书山，她扪心自问，难道她对林书山没有过心动的瞬间吗？

答案是，很多次她跟他在一起都有心脏怦怦跳的感觉。

宋颂拍拍脸颊，告诉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可能是今晚喝了两杯酒，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也可能是快毕业了还没有男朋友，开始向往甜甜的爱情了。

嗯，一定是这样！

宋颂刚自我暗示完，手机就进来一条微信消息，来自让她心乱如麻的“罪魁祸首”林书山：“到学校了吗？我忘了提醒你，以后在外面别喝酒，你喝醉酒爱乱抱人。”

扑通扑通，宋颂捂住自己的心脏，好不容易靠自我暗示平复下来的心跳又乱了。

靠！见鬼了！

宋颂拿起手机，因为情绪激动，打字时按键特别用力，恨不得把手机屏幕戳出几个窟窿来：“到家了！！！没喝醉！！！”

那边，林书山看着一连串的感叹号，有点不理解，发了一个问号过去，意思是问她怎么了。

宋颂：“我睡了……”

林书山想给她打个视频电话了解一下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是看到她要睡了，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只回了两个字：“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