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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只看到了这些么,皮毛厚实的好骑士”尤金温和发问。
这说辞着实有点耳熟,诺尔禁不住瞟向佩因特的方向。佩因特正端庄地站着,他目不斜视,一副滴水不漏的老修女样貌。
发现对面人类是个好脾气的,阿拉斯加的耳朵竖起来“发现恶魔的味道,我们调头就跑。他们炸了我们的车轮,我撞在了树上。刚才那位修女帮我治疗,我刚刚才醒”
诺尔百感交集。
高兴在狗头人没被这个扭曲的塔赫侵蚀,还是朴实真诚的性格。悲伤在这些毛乎乎的骑士心眼过少,不是人类的对手看它们的品种,换边牧村长来还差不多。
“几位居然正面遭遇了恶魔,很高兴看到你们安然无恙。”尤金的目光着重扫过诺尔与忒斯特。诺尔发誓,那绝对不是放松与欣慰。
他在怀疑他们。
恶魔玩家的名声看来是烂透了,诺尔想。两个“美貌少女”平安无事,居然要被当成疑点。
阿拉斯加这边松了口气,圣伯纳骑士纠结起来。它一会儿看看救了自己命的“修女诺莉”,一会儿看看满脸微笑的骑士尤金,有些犹豫要不要诉说真相。
半天,它犹豫着张嘴“呃”
“呜呜呜”
一直扑在诺尔怀里的“修女忒斯蒂”,突然发出极其逼真的哭声。
“好可怕”他全身发抖,活像刚才清扫现场的另有其人,“那两个恶魔好恶心,他们说要抓走诺莉和我”
啊
诺尔一脸茫然地拍着忒斯特的背。
“呜,太可怕了,骑士先生谢谢您,多亏您来了”
果然,尤金的注意力从狗头人身上转移过来。
他礼貌地站在几步之外“小姐,您还记得那两位恶魔的外貌吗”
“一个、一个长得疙疙瘩瘩,像土豆。”
修女忒斯蒂抬起红红的眼眶,哭得毫无破绽,“一个打扮好像黑巫师,身上装了很多亮闪闪的石头别的我不知道”
他仍然死死抱住诺尔,时不时抽抽鼻子,“我还以为,还以为完蛋了。女神保佑他们突然说、说收到了朋友的消息,要赶紧走诺莉、诺莉也听见啦”
忒斯特直接顺着阿拉斯加的说法编了下去。事到如今,诺尔只好点点头。
还在纠结的圣伯纳见状,脑袋和尾巴一起垂了下去救命恩人想要瞒着,那它就瞒着吧。
恩将仇报是不对的
村长特地嘱托过,如果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它们只要回答“嗯嗯”,人类就不会纠缠太久。
“是这样吗”尤金转向圣伯纳骑士。
“嗯嗯。”圣伯纳说。
“很抱歉让各位经历这些,是神殿管教不力。”
尤金放低声音,“看各位的情况,是要来骑士团做事吧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允许我护送各位回去。”
“我们的荣幸,尤金大人。”佩因特优雅地行了个礼。
尤金直觉情况有点蹊跷,他却找不到更多疑点现场实在太干净了。
他知道忒斯特描述的那两个玩家,除非在场能有人将他们一击制服,短时间逼到下线、毁尸灭迹,否则不可能做出这样的现场。
这不是几个常青修女能做到的,在场的狗头人骑士更不可能。
就连他自己,也是拿出了最残暴血腥的手段,杀得那些恶魔胆寒,这才主动撤退。
“两位可以回去了,我会找人维修两位的车,再赔偿两位四只雪山羊。这两只死去的羊,你们也大可以拉走。”
“除此之外,神殿会额外赔偿200金轮,作为两位的安抚费用。”
尤金又转向圣伯纳骑士。
圣伯纳骑士的耳朵动了动,半晌,它闷闷地来了句“不行”。
“如果您不满意赔偿”尤金有些意外,边境狗头人从不是贪心的性子。
“不,不。不是赔偿的问题。”
圣伯纳老老实实地说道,“我要亲眼看着你们给她们开出证明,羊皮球村的责任才算结束。我的同伴可以先回去,但我要看到最后我不能让您中途把她们带走,您是教皇都不行。”
“您的忠诚令人敬仰。”佩因特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尤金张了张嘴,而后维持了微笑“是我疏忽了,好骑士。请您原谅我的冒失,随我们一起前往。”
圣伯纳的眼睛亮起来,尾巴也动了动“好”
这里离骑士团的营地不远,等到了营地,诺尔才意识到尤金想单独带他们来的原因
营地毁坏太严重了。
物资被洗劫一空,水果、蔬菜和冻肉洒了满地,不少被踩碎,混进泥水。精致的帐篷东倒西歪,有的烧到只剩几根黑木头,散发着呛人的烟气。
四处都能看到血迹,空气中还能闻到血肉烧焦的恶臭。受伤的调查骑士们躺在担架上,正由牧师进行治疗。
两个字来总结,丢人。
见到这副惨况,就连圣伯纳的眼里都出现了同情的神色。佩因特嘴角动了动,朝天上瞥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请随我来。”
尤金目不斜视,像是走在宽敞气派的庭院,他将他们引向为数不多的完好帐篷。
帐篷正中央,杵着一罐猪油不,一个满脸油汗的审判骑士。
“怎么搞的”他大声斥责身边的年轻人,“我走了没几天,就晚回来一会儿,你们就搞成这副样子像什么话要让总部知道”
发现尤金进门,这人的叱骂声戛然而止,变成了阴阳怪气“哎哟,我们的狂战士回来啦。”
尤金身后,又几个“漂亮姑娘”鱼贯而入,这人的阴阳怪气来了个急转弯,嗓音浑厚而威严。
“怎么现在才回来,跑掉的恶魔处理完了”他挺起肚子,捻了捻胡子尖儿,“我说过,决不能再让敌人踏入
营地一步”
诺尔“”
忒斯特“”
尤金先生带来了魔王、疯修士、叛教教皇和永恒教会大祭司。
算上永恒之子安斯提思本人,他们这一行人也能挤进生命神殿敌人榜5。
诺尔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您好,久仰大名,理查德大人。”
佩因特率先开口,行了个完美的礼,“我是菲尼帝国红羽城的霍丽阿缇丝,正带领我的孩子们进行环山苦修。”
“原来是那位霍丽修女”理查德笑容可掬,“哎呀,您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这老狐狸真能编。忒斯特在心里朝诺尔嘀咕,他的眼睛还有些肿。
什么是环山苦修诺尔悄悄回应。
从最南边的菲尼帝国出发,顺着无尽海岸北上。等走到席瓦之境和新杰弥诺交界地,再从附近山谷走出,绕着布里克山脉走回菲尼帝国。期间抓着人就传播女神教义修士修女间可流行这个了,他们觉得这种傻事儿很虔诚。
忒斯特嗤之以鼻,很难说他们增加的是信仰还是肺活量。
“我们原本打算从神迹之谷回归新杰弥诺。”
另一边,佩因特平和地解释,“前阵子,神迹之谷附近出现了恐怖的魔法波动。我带着孩子们朝北跑,到了席瓦境内。接下来如您所见,这位好骑士送我们来到这里。”
“我们也察觉到了那个异常。唉,您真的不容易。”理查德带着无限同情说道。
“这是女神给予我等的试炼。”
这位前教皇演起信徒,熟练到令人发指,“我们没能完成环山苦修,让神失望了。接下来,我们打算离开席瓦之境向北,去格拉崔斯传教。”
“您看到了,最近永恒教会的恶魔们特别活跃。您还带着这么”
理查德看了眼几位“修女”。
“这么娇弱的小姐们,实在危险呐。”
“神永远注视着我们,神会庇佑虔诚的灵魂。”
不知道为什么,诺尔从佩因特的口吻中听出一丝讽刺。
“您的觉悟令人起敬,我会尽快安排各位动身。”一团团长又挺起肚子。
“我不赞同。”尤金突然说道。
“先生,以防您忘记,我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理查德团长拉下脸来。
“按照席瓦之境的规矩,应当要女性骑士来为四位搜身,再以通讯水晶逐个验证她们的身份与家族,发放身份证明。”
尤金一板一眼地说道,“另外,个人建议几位不要去格拉崔斯。神无疑是悲悯的,但是蒂利亚大人需要对抗永恒之子与新生魔王,无暇时时顾及人世。”
“哈。”理查德团长干笑一声,抬手指向忒斯特,“还搜身呢,人家小姑娘吓成什么样了眼泪都没干”
“这里离格拉崔斯只有半天脚程,我们直接派人送她们走就行,何苦脱裤子放屁营
地都这样啦,谁有空搞那个烦得要死的身份证明”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意味深长起来,麦洛伊先生,其实你只是想看楚楚可怜的少女被搜身,再让她们留下来dash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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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可怜的疯修士恰到好处地抽泣一声,倒进诺尔怀里。费舍跟着也摆出无措的表情,看起来神情恍惚。
诺尔也满脸茫然,倒不是因为他的演技炉火纯青,主要是这画面太过混沌,大大超出他的认知范畴。
尤金叹了口气,他似乎不太在意理查德的明嘲暗讽,只是望向佩因特“您已经决定了么”
“最黑暗处,蜡烛的光辉才有意义。女神在上,唯有以此证明我们的忠诚。”佩因特张口就来。
“曾有人告诉我,神更喜欢有意义的虔诚,而非想当然的愚忠。”
尤金抿了抿嘴,话语依旧温和。“女神爱生命远超于死亡若不是必要情况,生命永远是第一选项,还请您慎重考虑。”
佩因特突然沉默了,他盯了尤金几秒,这才接话“感谢您的指教,我会保护好我的孩子们。”
“既然您如此坚持。”
尤金点点头,“不如这样我正打算去冰岩城,还请允许我顺路护卫各位。”
不远处,理查德发出鄙夷的“嗤”声。
角落的方向,紧接着传来一声疑惑的“啊”。
“所以你们不办身份证明吗”圣伯纳骑士迷惘地问道。
“是这样的,先生。”理查德满口不耐烦,“这几位姐妹今天就会离开席瓦,我们亲自送他们离开。这里的情况您看到了,我们没必要专门耽误时间办证明。”
“嗯嗯。”圣伯纳挠挠毛茸茸的耳朵,“所以你们不办身份证明吗”
理查德“”
理查德“不办。”
圣伯纳骑士目瞪口呆地看着理查德,它震惊了足足十秒“那我也要跟着她们走。”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位狗头骑士身上。
“人类没有接过责任。”圣伯纳骑士严肃地说,“那么她们就还是羊皮球村的客人,我需要对她们的安全负责,她们交过保证金了”
是那十五分钟的摸头吗诺尔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它在说什么。
“其实不用”佩因特试图阻止。
“我是羊皮球村最好的骑士。”圣伯纳骑士强调,“骑士必须履行责任,除非人类接过责任,不然我绝对不会离开。”
“我们要去格拉崔斯。”尤金尝试着晓之以理,“那里有很多品性糟糕的人类,不利于您的安全。”
“嗯嗯。”
“那些恶魔的巢穴就在北方,最近他们异常活跃,您最近才与他们遭遇过。”
“嗯嗯。”
尤金为难地叹了口气。
一团与五团虽然实力犹如天堑,名义上是平等的,他没法强制理查德办理身份证明。
偏偏理查德又是个十足
的小心眼儿。别说讨好尤金这位可能的未来教皇,这家伙只求嘴上爽快,只会和他对着干。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一行人再启程时,马车里除了四位修女,还多了两位骑士。
诺尔看着满脸肃穆的圣伯纳,内心满是歉意。
抱歉,圣伯纳先生,我们真的不能让人细查。
话说回来,在这种危险地界甩开它也不合适他们只能好好保护它,再找个机会把席瓦之境的证明办掉。
只要能脱离神殿的监视网,这都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尤金。
诺尔看着对面目光清明的年轻骑士,努力坐得更端庄了一点儿。佩因特和忒斯特的女装天衣无缝,魔王先生可没那个自信。
尤金似乎误会了诺尔的视线,以为经过先前的事,这位修女对男性存有恐惧。他起了身,抱歉地笑笑“这里有些闷,我出去赶车。”
“您真体贴。”忒斯特趁机赞美,诺尔怀疑他的下半句是“别回来了”。
佩因特和尤金,很难说此人更讨厌谁,哪怕现在这俩都不是他的对手。
尤金离开车厢,大家终于松弛下来。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分散行动。
费舍飞快翻出纸笔,唰唰写字。他用的还是格拉崔斯当地语言,若非诺尔有玩家权限,还真不知道他写的什么东西。
不远处,圣伯纳骑士已经疑惑地歪过头。它只认识有限的人类通用语,这个是真不会。
你要回老家,恢复身份前教皇先生自然不会被语言困扰,他的格拉崔斯语比费舍写得还漂亮。
这样我可以最大程度地配合忒斯特大人。费舍写道,我的大祭司身份还在,能够调动不少核心教徒,引开尤金的注意力。
难得你有点用。忒斯特加入了对话,你打算怎么滚蛋
费舍下笔如飞我有联系教众的办法,可以让他们把我“掳走”。接下来各位自由发挥就好,我们冰岩城再会。
佩因特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的笔尖在羊皮纸上停了片刻,还是收了回去。
亲爱的,你觉得呢忒斯特又写道,把纸笔交给诺尔。
诺尔如果确定能甩掉尤金的话。
忒斯特情况实在糟糕,要不要考虑杀了他反正马上到格拉崔斯境内,您担心乐土,甩给教会就好。现在我们不需要对付魔王,留个狂信徒也没大用。
佩因特不行。您忘了他的神谕他注定斩杀伪神。
忒斯特你挺有意思,明明都叛出神殿了,还把神谕当真理鬼知道它们是不是胡扯出来的。
佩因特以防万一。
忒斯特心疼教子
佩因特那孩子性格确实有毛病,但罪不至死。
忒斯特心疼教子。
够了
诺尔在那堆纸面吵架上划了个大大的“x”,我完全不考虑杀尤金,拌嘴到此为止。佩因特先生,教子”是怎么回事
前半句的威严荡然无存,后半句的字母都圆润起来。诺尔目光闪亮地看向佩因特,眼里只有纯粹的好奇。
忒斯特露出霜打了似的失望表情尽管他完全可以自行捏死尤金他嘴里咕哝两声,慢动作枕上诺尔的大腿,留给其他人一个“那我不管了”的背影。
诺尔由着他枕,手指轻轻抚摸柔软的发丝,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
佩因特有点无奈地望着面前两人,写下几段漂亮的字句。
麦洛伊家族是古老的狂信徒家族,与神殿关系深厚。尤金麦洛伊的神谕预言确定后,麦洛伊家拜托当时还是教皇的我,去当那孩子的教父有英雄预言在,他被家族寄予厚望。
就在我成为他的教父,为他洗礼完的第七天,我叛离了生命神殿。毫无疑问,这对麦洛伊家族是个沉重的打击。
因为我的存在,他这一路走来,没少吃苦头。我丝毫不后悔叛出神殿,但尤金麦洛伊是无辜的,我对那孩子始终有所亏欠。
怪不得尤金那样憎恶佩因特,诺尔心想。
不仅是史无前例的宗教丑闻,还是和自己死死绑定的要命污点。布里克阴影那会儿,尤金没当场攻击佩因特,自制力简直吓人。
不过看佩因特先生的态度面对尤金,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愧疚就是了。
费舍面无表情,一眼都没看这张纸,显然对这种别家八卦毫无兴趣。忒斯特状似无意地翻了个身,目光从纸面上溜了一圈儿。
还请各位放心,也就是一个银钩的亏欠小人分得清孰轻孰重。
佩因特又欢快地补充,小人绝对站在两位那边儿。
我相信您。诺尔认真地回复。
忒斯特鼻子哼了声,又把脸转了回去。马车颠簸着前进,他却躺得格外稳,不知道怎么维持的平衡。
马车里的最后一位圣伯纳骑士把头歪向另一边,朝那张写满字的纸嗅了嗅。
好多字啊它想。
气温越来越低,圣伯纳骑士合起嘴巴,毛发蓬了起来。诺尔翻出神殿支援的物资,把自己和忒斯特拢进同一块羊毛毯。
费舍把那张写满字的羊皮纸团成团,自然地咀嚼吞咽而下。他的身边,佩因特望向车厢外雪暴与雪地混在一起,外面只有死人眼膜似的灰白色,
车厢外风雪声愈发可怖,由沉闷的呼呼声变为尖锐嚎哭,刺得人耳膜发痛。周遭圆润的雪丘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尖牙似的嶙峋乱石。
传说这里的积雪终年不化,风暴永无停息,荒芜得像世界边境。
他们都知道,格拉崔斯要到了。
诺尔沉默地倾听风雪,又把体温提了两度。就算是他这个“外乡人”,也能猜出为什么永恒教会会扎根于此。
格拉崔斯环境恶劣,作物难以成活。多年以来,它靠冷海渔业和矿石开采为生,与席瓦之境交易粮食。
一个常年冰封的苦寒之地,怎么可能信奉象征生机与丰收的生命女神永恒教会把这里作为总部,简直再合适不过。
尽管在塔赫世界的原本设定中,这里的人本该什么都不信。
诺尔幽幽吐出一口白雾。别想太多,他拍拍脸。格拉崔斯只是中转站,到时只要甩掉尤金,他们就可以绕道去龙巢。
这么简单的安排,还能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