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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盐城机场接到了从上海飞过来的方刚,这哥们显得不太高兴,对我说:“怎么你的事主总是出意外?这样老是要擦屁股可赚不到钱的!”
我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其实可以不管,但总不能看着一个年轻人就这么报废了吧?对了,我跟事主的家人说你祖上满清时是御医,给老佛爷慈禧看过病,你家里世代行医,悬壶济世。[燃^文^书库][]咱俩得统一口径,千万别说漏了。”
方刚先是一愣,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这么机密的事都被你小子给打听到了?”
到了大治家先是寒暄几句,大治他爸从上到下打量着方刚,问了句:“方先生您是广东惠州人吧?”
方刚取下墨镜:“您也是?”
大治他爸:“那倒不是,我们局长是惠州人,听你们口音很像。您祖上是太医?”
方刚摆出派头,嗯了声,轻轻点了点头。大治他妈说:“方先生您快看看我们家大治的病吧!”方刚抬起左手,中指上戴了个大戒指,戒指上嵌了个透明玻璃罩,里面有些半透明的澄黄色液体。
方刚在房子的每个屋里都走了两圈,我敲开大治的房门,方刚着重在大治卧室里停留了很长时间,边走边仔细观察戒指中的液体。最后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茶水喝了几口,对我说:“什么都没有。”
大治爸妈面面相觑,半天才问:“什么叫……什么都没有?”
我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方刚说:“哦,我要先检测一下你们家里的空气是否有毒有害,这个也很重要。”
大治他爸疑惑地问:“不会吧?就算空气有毒,可我们两口子怎么没事呢?”
方刚白了他一眼:“每个人体质不同,别看你儿子人高马大,壮得像小牛,不照样是痰湿体质吗,舌头有齿痕吧?”
这话把大治父母彻底镇住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曾经带大治看过无数中西医,中医说大治是脾虚痰湿体质,舌头有一圈齿痕,说明体内有水肿。可从方刚进屋到现在,大治别说开口说话,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他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刚说:“单独和他谈谈吧,问题还出在他自己身上。”我们俩把房门反锁,方刚坐在大治对面,严肃地问:“说实话,那个黑虫邪牌你到底戴了几天?”
大治慢慢抬起头:“七天。”
“你肯定?千万别骗我,不然对你没好处!”方刚板起脸。
大治点了点头:“第七天……它就死了……埋在……花园里……”
我说:“他应该不会撒谎,那个邪牌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按规矩办事也不行?”
方刚对我说:“我知道,刚才我用五毒油测过,这屋里没有邪气,也就是说,这小子的病和邪牌无关,病根出在他自己身上。”
我大惊:“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方刚冷笑:“那就得问他了。”
我把手搭在大冶肩膀上,问:“大治,有什么话就和我们讲,要不我们也帮不了你,难道你就想这辈子把自己关在屋里,你不想娶老婆成家,不想继续上班吗?”
大治猛地站起来,大叫:“不要,我不要上班,不要,不要!”说完就想冲出屋去,我连忙一把抱住他,方刚说:“别让他跑掉,病根找到了!”
方刚来到大治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不想上班?是不是同事们都排挤你,是不是领导瞧不起你?是不是?”
我觉得方刚的话很奇怪,这算什么意思?可没想到大治闭着眼睛,喘着粗气:“不是,不是,我不是废物,你们凭什么笑话我,凭什么说我是废物?凭什么都来逼我?我不想当公务员!”我已经拦不住他了,大治比我强壮太多,方刚挡在门口,继续追问:“那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喜欢的生活是什么?快告诉我!”
大治哭着喊:“我不想当公务员,我想开书店,可你们就是不让……”他越哭越伤心,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门外传来大治他妈的叫门声:“你们把门打开,大治你怎么了呀?快开门!”
我隔着门大声说:“我们在治病,请勿打扰!”
我和方刚也都坐在地上,看着大治哭得比三岁小孩还伤心,我问:“你在城建局的半年都遇到什么事了?告诉我,我保证你父母从今往后再也不逼你上班,还让你开书店。”
大治看着我:“真、真的?”
我用力点点头。
原来大治到盐城市城建局上班不到一个月,就发现在政府机关工作水太深了,同事之间表面上都亲密如战友,私下里却分成几派,在局长处长科长面前个个说话都很讲究艺术,既不正面突出自己,又能侧面贬低别人,博得领导的认可。
性格软弱又敏感的大治哪会这个?他非常高傲地瞧不起这套,在机关工作的人最喜欢这种傻货同事了,于是个个都给他下套钻,最后搞得没有一个领导喜欢他,处处受排挤,开会每次都点名批评他,做出的报表改几十遍也不让领导满意。大治开始变得更加寡言少语,这样领导就更不喜欢。
有一次局里搞领导满意度调查,其实就是走过场,给下属一个齐夸领导的机会。而大治可能是太压抑了,居然从科长到处长局长挨个提意见,结果问卷报到省城建厅,被厅长当成典型狠批局长。局长气得要死,回市里特地开会把大治骂得狗血喷头,从此全局没有一个同事敢和他说话,看到他都躲着走,在大家眼里,大治简直成了健康的“传染病人”。
知道了原委,我又问他:“大治,你的梦想就是开一间书店?为什么?”
大治流着泪说:“我爱看书,我记忆力差,要是能有一间自己的书店,就能每天都看到书里那些字,再也不会忘……”
我彻底明白了,大治根本就没病,更没中邪牌的毒,他就是在机关单位那种环境里无法生存,被残酷的中国官场给淘汰下来而已。我打开房门,大治的父母连忙冲进来,抱着儿子左看右看,好像生怕他缺胳膊少腿。方刚走出去坐在沙发上喝茶,我则对他们说:“大治根本就没病,他性格内向,不争强好胜,又容易退缩和绝望,在机关总遭排挤,被领导骂后压力过大,才变成这样,他这是重度抑郁症。”
大治的爸爸连连摇头:“不可能,北京协和医院的大夫都查不出病因,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我反问:“那是大治不愿意对任何人说出这些,你们知道大治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大治妈妈疑惑地说:“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成功考上公务员,在机关能多升几级吗?”
“你们错了,那根本就不是大治的愿望,而是你们的愿望!”我严肃地说,“大治爱看书,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开一家书店,可你们从没关心过他的爱好,一心想让他吃体制饭,你们家境殷实,让大治进机关已经不是为养家糊口,而是让你们在人前更有面子!”
大治爸妈表情很愤怒,看着我几次想开口,但又收了回去。我拉过大治:“告诉他们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再不说,你这辈子就只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再也别出来。”
大治慢慢抬起满是眼泪的脸:“我……我不想当公务员,我想开书店……”
他爸爸很生气:“开书店能有什么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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