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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们都不再是单纯的我们,我们都不再是曾经的我们,我们都不再像一张白纸一样洁白,我们是分别了十八年的我们,所以我们或多或少都有情感上的过往。
郝珺琪牵牵念念都是我,至始至终都以我为感情的中心线,可是,照顾了她近十八年的齐正哲还在医院里,虽说无知无觉,但毕竟还活着。
从医学的角度,严格来讲,齐正哲早该过世了,不可能能维系六年之久,然而从精神的层面来说,却很有可能,因为精神支柱是最强大的生命动力。而郝珺琪便是他的精神支柱。因为,在他从摩托车上飞出去的瞬间,他脑海里唯一的意识是:他和郝珺琪要结婚了。
我猜想,正是这意识不死,齐正哲才不死。
虽然这一点谁都检验不了,但我凭空笃信:一定是这意识,支撑这齐正哲。
毕竟,郝珺琪依然摒弃一切,要和他走进婚姻的殿堂。
所以,齐正哲还在等待。
而我,则经历了太多情感历程,不说吴莲子,不说储火玉,不说艾贞子,熊妍菲和丁莹我确确实实爱过,不仅爱过,而且,还刻骨铭心。
这会不会是我和郝珺琪恋人身份的结?
还有,我和许默荒唐地结了婚,婚期也长达两年。
虽然我和许默没有半点夫妻之实,但“你曾结过婚”这是不争之事。
这会不会也是我和郝珺琪恋人身份的结?
故此,在郝珺琪长达近四个小时的讲述中,我只做一个忠实的听众,不曾讲述一点我的过往。
……
那个晚上,不,应该是那个凌晨,我在沙发上一直呆呆地坐着,直到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有脚步声传来。接着灯亮了。
徐小柔穿着睡衣走向我。睡衣已经很旧了,穿在身上也显得小了,但是徐小柔不舍得丢。
“怎么啦,叔叔?”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要在沙发上坐这么久?”徐小柔说。
“你怎么知道我坐这么久?”我打了个哈欠。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你开门进屋我就听见声音了。”徐小柔在我身边坐下来。
“是我吵醒了你吗?我尽量轻手轻脚的。”我说。
“我打你电话你总是不接,所以我一直担心着,似睡非睡的。”
“哦,我遇见我和你说过的时隔十八年不见的童年小伙伴了。”
“哦?是叔叔的那个青梅竹马吗?那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哦,对了,肯定是对方结婚了,所以叔叔才这么失落。”徐小柔故意叽里呱啦的。
“她已经三十岁了。”我说。
“叔叔应该早就预料到,已经三十的女人一般都会结婚。”
“没有,她没有结婚。不知为什么了解到她没有结婚我心里反而更难过。其实我并不在意她结婚还是没有结婚,我在意的是她十八年发生的林林总总的事情里都没有我。这十八年里,对她来说,我是空白。还有,我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我说不出有多感伤。
“叔叔的心情似乎很复杂。”
我点点头。
“你爱她吗?”徐小柔看着我。我注意到她因为缺乏睡眠眼袋都出来了。
“我和她分手的时候我十三岁,她十二岁。”
“你的意思是说,那时年龄还小,对吗?那你看过史铁生的《务虚笔记》吗?”
“我看过。你也看过吗,小柔?”
“嗯。是班上的一个同学买的,他说他看不懂,可我看了第一章就喜欢上了。”徐小柔说。
“我是在读医学院的时候看的。是一本很有思想的小说,有很多作者的人生感悟,过于厚重,很多人看不进去。”我说出对这本小说的感悟。
“既然你看过这本小说,你就该知道,在这本小说里,青春萌动是从九岁开始的。九岁的男孩子为了九岁的女孩子不惜以长跑为借口,这样,他便可以看见心仪的女孩在阳台上跳舞或唱歌。几乎每一个主人翁的青春萌动都始于九岁,无论是C,是Z,还是F。”
“我以为无论C,Z,还是F,都是史铁生的想象,可能史铁生自己在九岁的时候就萌发了对异性的喜爱。”我说。
“我不这么认为。作家总结的往往代表一类人。我也相信,很多人在九岁的时候就有爱的倾向了。”
“问题是我并没有他们那种情愫。在分手的时候我只想着第二年暑假一定要来看她。”
“你心里没有,可能意识里早就萌发了。我好像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在初中就曾给过一个与她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写过情书。”
我点点头。
“这就是你早已萌发爱的情愫的证明。”
我无语。
徐小柔的分析未尝没有道理。
是啊,如果对郝珺琪没有萌发爱的情愫,为什么初中的我会写出那封被贴在墙上的信?为什么高中毕业,高考失败时,我只身来阳江,以期打听到郝珺琪的消息?为什么大学毕业不顾父亲的反对一定要到阳江来工作,而且因此诱发了父亲的心脏病?为什么我要一次又一次寻找她,在和许默结婚的当天还从华安跑到阳江?
一切都不必隐藏了,也无需自欺欺人。现在,上天把郝珺琪重新送回我身边,我结束了注定要失败的婚姻,这不正好说明,上苍要给我机会吗?
哪需要考虑这个结那个结的?
更不需要考虑已然成为植物人的齐正哲!
撇开一切的一切,单单看凸戒凹戒的反应,也知道,你们走向彼此那是必然。
“怎么了,叔叔?是我说错了吗?”徐小柔推了推我。
“啊,”我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赶快去睡吧,你明天还要学习呢。”
“我还睡?还明天?叔叔,天已经大亮了。平时这个时候我也起床了。”
我这才注意到,天早就亮了。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将灯光完全冲淡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拍了拍头,“人完全糊涂了。”
“是太憔悴的缘故,”徐小柔说,“也是太兴奋的缘故。我建议叔叔赶快去补两个小时的觉。”
“嗯,我是要睡会儿,八点钟还要上班。对了,小柔,以后碰到这种情况,你千万别替我当心。我们大人常常会有一些应酬,常常会晚回家。你看昨晚你一点都没有睡好。”
“可你不回来,我心里总不踏实。”徐小柔收回视线,轻声说。
“你还当心我被人拐卖吗?”我问道。
徐小柔摇摇头:“是担心你喝醉酒。还有,我好像你不在家,睡觉便睡不沉。”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那我下次尽可能早点回来。我去睡了。”
“你赶快去睡。我先去菜市场买菜。”
“好。买菜的钱还有吗?”
“还有好多呢,谁让你几乎都不在家吃。”
……
进到卧室,我倒头就睡。
我是被手机设置的闹铃闹醒的,醒来时,我睁不开眼,头昏沉沉的,但我强行从床上起来。
我第一个念头是打电话给郝珺琪,拿起手机,才发现昨晚竟然没有和郝珺琪互通号码。
“那就赶去她家和她打声招呼,一起吃个早饭,然后送她去上班,再回到医院。”我心里这么想。
走到门口,在穿鞋子的当儿我回头往餐桌看了看。徐小柔在餐桌上留了纸条。
徐小柔在纸条上写道:“叔叔,我去上学了。看你睡得很沉我没有叫醒你。我烧好了稀饭,记得吃。喝多了酒喝稀饭是最好的。千万别忘了哦。”
我把纸条收进口袋,但接着我又把纸条放回餐桌,然后匆忙下楼。
一路疾驶。不到十分钟我便到达郝珺琪居住地的巷道口。我停好车,走进巷道。
郝珺琪的门关着,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于是我加重了敲门的力度,还是没有人回应,便只好返回。
我走向一家早餐店。那是一家专门提供烫粉烫面的早餐店。早餐店隔壁是一家包子铺。包子铺门口有许多人在排队。这让我想起郝珺琪说的齐正哲开的那家包子铺。
尚未到早餐店门口,我便看见程伟和郝珺琪一起坐在一张桌子边。郝珺琪正喂女儿郝佳吃面条。
“兄弟。”程伟看见我和我打招呼。
郝珺琪应声抬起头,看见是我,说:“哥来了。佳佳,舅舅来了,赶快叫舅舅。”
郝佳嘴里吸着面条,口齿不清地叫着舅舅。
“已经点了吃的了吗?”我问道。
“早就点好了。你要吃什么?”程伟问道。
“我自己点。”我走向老板。
“我们的钱已经付了。”程伟提醒我。
我要了一碗牛排粉,然后在程伟对面坐下来。
“你们好早啊。”我说。
“我比你早五分钟到。”程伟说,“不觉得奇怪吗,看见我坐在这里?”
“我正想问你呢。嗯,我想起来了,你一定在我送金丽梅回家的时候和珺琪通了号码。真的好鬼。”
“什么好鬼?我是付出了血的代价才换来号码的。你问郝妹妹,起先找尽理由不给我号码。”程伟说。
“珺琪的眼光是对的,你这种人,哪能轻易给号码?”我说。
“哥你说笑吧。”郝珺琪说。
“哥哪说笑,他向我要号码的时候,我过了两年才给他。”
“真的吗?”郝佳吃好了面条,郝珺琪才空出来和我们聊天。
“当然是真的。”
“听你哥忽悠。他是过了两年后买了手机,才有了号码。”程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