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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烟眼睛在场内扫视一圈，见归一派自己的弟子都对方子溪的血脉惊诧不已。

那这年少出名的道修高手到底是哪位前辈的私生子，还是……真的与康行芊有关？

乌烟神色肃穆起来。要知道，他们这次来，唯一的原因便只有想抢那个《百丹谱》，寻找卜天和康行芊后代的说法只是一个借口。不是他们不在乎卜天一支的血脉，而是他们根本没考虑过那孩子能活下来的可能性。

当时康行芊和她孩子的死是确乎无疑，多少魔修道修都亲眼确定过。女人和那婴孩从高处滚落，跌在怪石嶙峋的谷底，归一派的冯落英带着弟子们追过去，眼睁睁看着他们断的气，才动手掩埋的尸体。

乌烟当时只是个十五六的小跟班，跟着卜天一众人匆匆赶去。卜天在清早草叶散发的阳光芳香气息中，哆嗦跪下，徒手掀了那墓开，十几双眼睛盯着土坑，那里的泥土下两张灰土混着血泥泞的两张脸，毫无生机。

卜天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吼声，然后狂风卷起，他从此地消失不见。从那天清晨起的二十年，再也没人见过他。大家都以为他死了。

作为一个见证人，卜天从未认真考虑过，那二人有活下来的可能。人是不能复生，是世间的铁律。

可现在，看方子溪神色古怪，言语间似乎与《百丹谱》还有不浅的关系。乌烟心里面一直坚信的记忆却可疑起来，他心里咯噔一下，冲台下的光头打了个眼色。

光头也是一脸疑虑，微微点头，从人群中隐去，赶回何来山报信去了。

叶织二人在房梁上趴着，也心里有了论断。他们不曾像乌烟一样，亲眼看过当时母子二人的死景，所以在康行芊母子的死亡上没有太大纠结，只是看方子溪神色古怪，语言蹊跷，二人对视一眼。

叶织说：“多半就是他了。”

赵羽不解：“他明明能继承何来山，为什么偏偏要混到道修里面去？”

这边方子溪最后扫了门派师兄弟们一眼，咬牙下了决断的心思：他在这门派也待不下去了，不如一走了之。

他仗着四周围着他的是鹿子涧、严子洄和柳子池这三个失去了法力的人，拦不住他，直接跳上剑去，手扶着剑柄，冲天而上。

乌烟御剑紧跟了上去。

这两个人一下飞上了天空，大喇喇趴在屋顶上的叶织和赵羽连忙翻进屋子，免得暴露他们一直在看戏围观。

昨晚乌烟因为怕弄出大动静，不敢与方子溪硬拼，束手束脚的，现在得了机会，使出浑身解数阻挠他离开，二人你来我往，均是法力高强，一时间不分伯仲，在天空中迸溅出一道道精妙绝伦的法术，底下的道修和魔修都稍稍忘了自身处境，抬头痴痴看着自己一方的功法，受益良多。

然而乌烟到底还是有几分忌惮，不敢出手太狠真的伤到方子溪。一方留手，另一方就占了便宜。方子溪很快察觉出乌烟的心思，便更加懒得防御，只是偶尔躲开对方抛出的束缚术。

眼看方子溪虚晃几招，放了硕大一团幻身术后，就要从归一派上方的天空飞走了。忽然天色却是一暗，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众人都像被琥珀困住的虫子一般动弹不得。

一团灰蓝色身影凭空出现。那人挽着素净的长发，眉眼严肃，气场让人心生畏缩。

叶织没见过她，但是从何来山魔修们又惧怕又崇拜的眼神中，她很容易就想到，这就是何来山的教主，卜海。

多年前原定接手门派的卜天从人间消失之后，他的妹妹接了教主一任，并从此整顿门派，上下肃然，原来张牙舞爪的教风也低调了许多。

卜海第一眼看到乌烟，也不见怎么动作，乌烟和底下小广场上的道修魔修们便从粘稠的束缚中解脱了。道修们下意识地活动四肢，为卜海高深的法力所骇，魔修们则纷纷单膝下跪，行礼并认真道：“参见教主。”

卜海此时已经移开眼神，正看着与乌烟相对的那个道修。她没解开对方子溪的束缚，所以后者仍然是动弹不得。

“你便是那个新冒出的二十六代血脉？”她扫了方子溪一眼：“你到底是谁的后代――杜行舟？杜行云？不是？还是说，卢行骏、梁行燕，葛行鸥……”她似乎是对这个门派了如指掌，随便就报出了归一派十几个二十六代弟子的名字。

她看似淡然，其实眼睛紧紧抵着方子溪的面部表情。到她这个阅历的人，辨别人是否在说谎的手段可不一定非得借助法术。

方子溪对卜海报出的一长串名字都毫无反应，神色中带着抗拒。

“……张行风、李行辕、康行芊？”卜海冷不丁在两三个不知名的二十六代的名字后加进了康行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