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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条是一位医术了得,对病人负责的好医生,只是脾气有些古怪,容易生气罢了。
第二天上班马上从护士那里听闻东名在离院期间出了状况的事。西条不能对着抱病的东名本人直接发脾气,所谓的监护人也不在,于是意料之中的,助理高田接了锅。
一晚之后,东名的状况表面看起来算是稳定了,只是听说摔倒又撞到了头,西条执意要给她再做一次脑ct检查。
好在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至此西条也没有在以教育式的口吻数落东名了。只不过在这之后,西条对东名下了严格的指令,让她不准在离开医院一步。
东名还算乖巧,至少在平安夜那晚之后,她也没有想逃院的心思。
既然自己的主治医生都这么说了,她乖乖遵照就好。最多,只是整天闷在病房里会觉得非常无聊而已。
赤司倒是每天都会来一次医院,有时候桃井或者黄濑也会一并而来。黑子也单独来过几次,和往日里一样,总是让东名觉得他是突然出现在病房里,然后吓了一大跳。
眼见着临近新年,东名不仅没能回到十年之后,就连作为藤井佳织的时间里,也要在医院度过。毕竟那位负责过头的西条医生根本没有给她下达出院许可。
东名入院这么久,虽然医学上什么病症她不懂,但是从时间上,她也可以隐隐的察觉到自己的问题恐怕没那么容易痊愈。
这天傍晚天色渐暗之后,桃井和青峰一起来的医院。
东名和青峰算不上熟悉,只是仅仅见过几面的交情,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上过。所以随着桃井一起来的青峰也只是出于礼貌给东名打了招呼之后,表示在病房外等着就可以了。
“佳织酱身体好些了吗?”桃井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日常问候。
“嗯……好多了。”应该好多了吧?
东名的回答其实她自己都不确定,不过从表象来看,她确实再没出现过莫名其妙会流鼻血亦或是有其他什么异常的症状出现。
“还想约你一起去年会呢,人多一些热闹呀!”桃井言语欢快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似乎已经沉浸在年会现场,身处那样的场合之中了。
东名笑着点头,她也想去呀,一个人关在病房里真的太寂寞了。如果能够早点好起来,和大家一起,或者……和赤司一起的两个人。
“啊啦,眼神都憧憬起来了呢。”女孩子对这方面的事都有种特殊的敏锐感,桃井一眼看穿东名的心思,随口揶揄了一句。
看着少女羞红了耳根却又不知说什么的样子,桃井笑得欢乐地用手指戳了戳东名的脸,“好啦不开玩笑啦,今天过来是想给你看这个。”
桃井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照片,像展开扇子一样在双手间散开。
“照片是平安夜的时候吗?”
“对的。”
桃井直接拿了一部分照片给东名,照片里都是夜景,雪夜中圣诞树的光景。lw设计的灯光在夜里拍摄出来的效果非常棒,任何一张静景都美到像摄影展上的作品一样。
东名静静地翻看着,甚至还翻到了专门抓怕她作为主持时,站在圣诞树下的模样。绚烂的灯光将她的模样映衬得唯美动人,飘雪之中温婉的少女,意境温柔美好。
“诶――这张照片怎么回事啊?”桃井翻看之中对着其中的一张疑惑道。
东名歪过头向桃井此刻拿着的那张照片看去,漆黑一片的夜景,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人影,只能看到雪花很密集。
“是不是正好卡在断电的时候了呢?”
在一众照片当中,唯独这一张看不清。
“有可能哦……我还想把佳织酱和赤司君两个人一起的那一幕拍下来的呢……唔……”
桃井边说边在其他照片中翻找着,除了那张黑乎乎看不清场景的照片以外,没有一张是东名和赤司同框的照片。
“诶诶诶――真的好可惜啊!明明圣诞树下好浪漫的说……”桃井惋惜道,甚至鼓起了脸。
东名将照片一张张收整后,重新叠放在一起,“那个……五月,这些照片可以给我吗?”
桃井愣了愣,大概是没料到东名居然用请求的口吻对她说这句话。她爽朗地笑了笑,拍了拍东名的手,“本来就是给你的呀,圣诞活动的策划,后夜祭全都是你写的呀。”
而当东名欲将把所有照片一并收过时,桃井又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等等等,这张失败品,我还是拿走啦,不好意思留给你嘿嘿。”
“也留给我吧。”东名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了几分,“或许是个征兆呢……”
“什么征兆?”
桃井把东名最后低语的那句话听得清楚,开朗过头的桃井少女倒是直接问了一遍,因为桃井并不知道关于东名,关于时空的秘密。
东名一愣,对上那双桃色盈动的漂亮双眸,她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得明显,轻轻摇着头,答道:“没什么。”
桃井只是过来把照片拿给东名,门口的青峰有点不耐烦了,桃井也没再多留和东名闲聊,两人道了别后,病房中就又剩下东名一人了。
她从照片中抽出了漆黑不清的那一张,目光定定地落在上面。
为什么会抓不到她和赤司一起的画面呢?那个断电是否也太巧了一些?
东名不禁皱眉沉思起来,无数的疑问和不解在心头萦绕。
活动的失败在告诉她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无法拍到她和赤司的画面,莫不成是因为在原本的世界线里,根本没有她的参与。所以,这个时空没办法留下她和赤司的交集。
如果这么解释的话,那之前和由里三个人的那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呢?那张照片倒是完好地留下来了。
难道是因为那张照片对未来没有影响,所以才会被留下来的吗?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东名下了床,拉开病房的门探出个脑袋查看了一番。
声源来自离她不远处的走道上,那里站着三个人――哭得满脸眼泪的小孩,安抚失败的护士,还有满面凶戾依旧的西条医生。
这条道上所有病房,只有东名开了门。哭唧唧的小鬼头在看到东名的一瞬间如同看到了救星,趁着拉着他的护士没留神,直接朝东名跑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就进到房内,然后躲在了东名身后。
“瑛太!”小护士喊着小少年的名字追了过来,“瑛太你站住!”
而这位叫做瑛太的小孩紧紧抓住了东名浅绿色的病号服,拼命缩在她的身后。
“瑛太,不要胡闹了!到我这里来!”护士小姐即便无奈,也依然腆着笑脸。不过看得出来,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我不过去!丑八怪要给我打针!我才不过去!”瑛太边哭边喊完这句话,随即又躲到了东名的身后。
这位叫做瑛太的小少年看起来也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听他和护士间的对话,似乎是在抗拒打针。
瑛太一直抓住东名不放,东名也没有办法。她稍稍侧过头,却见这位小少年根本就把脸埋在了她身上,一顿一顿地抽泣着。
东名一阵无奈,她本就对小孩子没辙。出于本能地心软,甚至抬起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小少年柔软的头发。
直到西条走了过来,瑛太突然咬住了嘴唇,逼着自己不发出抽泣声。看起来应该是对西条十分害怕。
东名倒是马上理解了,西条的长相和气场,的确很容易令人望之生畏,更何况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在东名以为她的这位主治医西条即将大发雷霆的时候,可下一秒眼前所发生的却令她瞠目结舌。
就见西条蹲下|身,可以放柔了音色,“瑛太,到爸爸这里来。”
东名的表情裂了。瑛太居然是西条的儿子?!
那个以往总是严苛对待她的西条医生居然还有这么温和的一面?虽然因为长相凶悍的缘故,画面看起来稍稍有些违和。
“我不!”
“瑛太挺好,到爸爸这里来。”
“我不嘛!”
东名:“……”
东名深深地觉得自己是不是有吸引小孩子喜欢的能力,风信子之家的孩子们也好,还有小瑛太,都似乎特别喜欢她。
小瑛太抓着她不放,西条也没有办法。最终居然做出了让步,他站起身清咳了几声,又恢复了严肃的面容,浑厚的音调迫人依旧地对东名开口:“藤井,瑛太就先交给你照顾一会吧。”
东名又一次震惊,她看到了什么?西条妥协了?向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妥协了?根本就想不到西条居然这么宠儿子!
“瑛太君今年几岁啦?”
“五岁!姐姐呢!”
“姐姐比你大十岁哦。”
回答完之后,东名晃了神。这个时空的古贺东名,和他一样大吧,只有五岁。
带着孩子,东名自然想找些话题,毕竟小孩子不像她那样,能够一整天静静待着不说话。东名才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见小瑛太的注意,被放在床上没有全部整理好的照片吸引。
小孩子都喜欢明亮鲜艳的东西,圣诞树的灯光绚丽,小瑛太倒是一张张认认真真地翻看了起来。
“姐姐这是哪里啊?好漂亮。”小小软软的手指指着照片,眼底装满了好奇。
“在我的学校里面哦。”
“诶?我们学校都没有这个!”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
“瑛太君还在上幼稚园吧?”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学习假名吧?
“嗯!”
“等到国中、高中之后,就一定会有这些啦。”
“真的吗?姐姐的学校是什么,以后我就去那里了!”
“帝光。”
说完之后,东名居然有些佩服自己。活力满满地回答者瑛太的每一句话。
果然每一个孩子都是小太阳,明明她这几天来都因为被下了不准到处乱跑的禁令而在消沉。想到这里,东名掐了一把瑛太的脸。
对她下禁令的那个人,真是眼前这位可爱小少年的父亲。
“瑛太君在学校学过些什么呢?”
“假名呢!所有的假名我都认得到!”似乎是因为说中了得意之处,小瑛太的表情兴奋了起来,他放下照片之后,像给上司汇报工作一般正面朝着东名,然后背起了五十音表。
从あいうえお开始一个个圆润准确的发音,被他用着稚嫩的音色念出了几分可爱。
而瑛太开始重复第二遍,念到い(i)的时候,东名脑中突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说不定可以呢……这么做的话说不定可以呢!
如果她没办法说出自己名字完整的发音,那么拆分之后可以吗?不是她写出来的可以吗?
“瑛太君会写吗?”
“当然会!”
从床头矮柜上取来了原子笔递给了瑛太,就在那叠照片的背面,小瑛太把假名一个一个的全都写出来了。
看着笔尖墨在空白的地方划出了痕迹,东名有些紧张起来。直到最后一个假名划完最后一笔,她才松了一口气。
“写好啦!”瑛太放下笔,握笔太过用力,在他右手中指指节处,被原子笔压得有些泛红。
所有的假名,全都被写了出来,当然,包含了东名名字中的三个いずな(izuna)。
“瑛太君真是太棒了!”
真的真的太棒了……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从这叠照片里,挑出她的名字了。
“嘿嘿嘿。”小少年被夸奖得乐呵呵,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姐姐会写吗?这里还有一张没有写上字。”
从瑛太那里接过最后一张反面没被写上字的照片,而这张照片,正是所有照片里面看不清图象的那一张。
好巧啊……真的是巧合吗?东名盯着照片愣了好几秒,手指捏着照片僵在半空。
桃井拍不到圣诞树下她和赤司二人的画面,没有被瑛太写上字迹的照片又正巧是这一张……
“对了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写给我看吧!”
被小鬼头蹿着写名字,东名脑子里还装着如何把自己真名写出来的想法,于是下意识地想要去写出“いずな”。
而当笔尖触碰到照片,握笔的手臂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手指也僵住了完全没有办法划下任何一笔。
倔强地想要写出来,可就是有一股阻力,在阻止东名留下有关她真实信息的痕迹。越是执拗地和这股莫名的力量抗衡,手臂开始酸痛,抖动间不小心划出了乱七八糟的笔迹。
渐渐的浑身都开始被这股力量阻隔,仿佛融进了血液里的痛感渐渐地随着循环遍及全身。
这般前所未有的痛苦令东名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时空对她的排斥会到了这个地步,什么也无法留下。
那么那张和由里和赤司的三人照呢?一张在赤司那里,另外两张她还留着的呢……是不是在十年后的未来,还是消失了?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东名头部一阵眩晕,意识变得恍惚起来,耳边瑛太的叫喊声变得越来越远。
“姐姐?姐姐……”
……
“……东名?东名?”
耳边像是无数种声音交杂在了一起,嗡嗡作响,东名越发地听不清了。头部的胀痛愈加剧烈,眼前的画面也上下颠倒了般在晃动着。
“东名?听见我说话了吗?东名……”
意识逐渐泯灭,东名像被抽空了精力般,再无法维持清醒,最终失去了意识,直直朝病床倒了下去。
床上的照片霎时飞散了起来,掉落一地。唯有那张漆黑不清的照片,被她紧紧捏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