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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的生辰宴是敏毓郡主一生中印象最深刻、最隆重也是最快乐的一个生辰宴。

母亲大长公主嫡亲的同胞兄长、敏毓郡主的皇帝舅舅，例来喜爱在上元节这一日大宴群臣，意在新春佳节君臣同乐。敏钰六岁这年，朝廷对战外族取得了重大的胜利，皇帝陛下心中宽慰，这一年的上元节国宴便办得尤其盛大。

而敏毓的生辰又恰好在每年的正月十五，高兴的皇帝陛下给宠爱的郡主最好的生辰宴便是同国宴放在一起。

于是，群臣在庆贺边关大捷的同时也没有忘记为这样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送上生辰祝福。

“郡主，郡主您慢一点，樊妈妈不让您在冰面上玩的，您忘记了么？”丫鬟小心翼翼地下到冰冻的湖面上，摇摇欲坠地走了两步便再也不敢动弹，只好对着前面越溜越远的小身影叫唤。

“只滑一刻钟咱们就回去，我在乾元殿里藏了干净的鞋袜，回去就能换上，嬷嬷不会发现哒。”疲于应付外人，偷偷从宴席上溜出来的敏毓郡主得意地笑着，三两下滑回丫鬟身边，突然而至的冲力把丫鬟唬的一屁股坐在冰面上，顿时又疼又委屈，哭丧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可真笨，站都站不好。”敏毓嫌弃地看了眼坐在地上的丫鬟，伸手去扶。

“不用劳烦郡主，奴婢自个来。”小丫鬟连忙摆手，双手撑地打算站直身体，敏毓顺势收了手上的动作，小丫鬟膝盖抖抖索索没支撑起来，再次摔坐在地上，这回连眼泪都给摔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敏毓拍手大笑，鼓励道：“没关系，没关系，多摔几次就能学会了，我才刚学冰嬉的时候比你这会子摔得还要厉害呢。”说完仍旧把手伸了过去。

小丫鬟没再拒绝，拉住敏毓郡主递过来的手终于从冰面上站了起来，稳住身形之后便再也不愿意挪动了，“郡主自去滑罢，只不能离岸太远，奴婢就在这里等着您。”

“不滑了，”敏毓摆摆手，“被樊妈妈逮到又要说我，还是哪天等太子哥哥闲下来再央他带我来好了。”

小丫鬟如蒙大赦，欢天喜地地随郡主上了岸。

主仆二人转过岸边的岩石，迎面遇见个一身玄衣的清秀俊美少年，小丫鬟慌忙蹲身请安，还做贼心虚地瞧瞧瞥了敏毓一眼。

敏毓嘿嘿一笑，见清秀少爷一脸温和地看着她，略有些尴尬地客气道：“世子哥哥好，世子哥哥是去寻太子哥哥的罢？敏毓不耽误世子哥哥功夫了，世子哥哥回见。”说完，不等少年答话便拉起小丫鬟跑开了。

小丫鬟跑得气喘吁吁，好容易停下来，心里只剩下好奇，“方才那位是哪家的世子？郡主既然认识为何还要躲得这样快？”

“你看出来我是在躲他么？”气还没喘匀的敏毓郡主一下子跳起来，苦恼地道：“那人一定也看出来我是在躲他了，真倒霉。”

“奴婢倒觉得那位世子脾气挺好，郡主干脆躲着人家呀？”

小丫鬟头一回陪郡主入宫，人都认不清，当然不会认识什么安平侯世子，敏毓摇头叹息道：“刚才那位是安平侯世子，我之前因为一时意气说过安平侯的坏话，被安平侯世子听了个正着……”

那是挺尴尬的，小丫鬟睁大眼睛，绞尽脑汁地宽慰郡主道：“郡主又没有坏心，想来安平侯世子是不会计较的，才刚不是还对着您笑了么？”

“对我笑了么？我怎么没看到？”敏毓挠挠耳朵，放摊道：“我才不觉得当初说错了，安平侯爷根本不是好人，连皇帝舅舅都说他是‘朽木不可雕’也，不过他都已经去了好几年了，我也确实不应该再说一个往生人的坏话。我是后来听太子哥哥说起，才知道原来安平侯世子一直都很努力，全是被他父亲给带累了，反正就是很可怜很可怜，我不应该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的。可我又不能专门跑到他面前说‘你比你父亲优秀’，所以，咱们以后见了安平侯世子就有多远躲多远罢，你家郡主我脸皮还是不够厚哇。”

小丫鬟哭笑不得，心道怪不得樊妈妈一直说郡主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娃，想的都跟旁人不一样，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既然郡主要躲，那便躲罢。刚巧樊妈妈差人到处寻郡主，主仆两人嬉笑着回了宴席。

渐行渐远地卫文贤心里一直回响着刚才无意间听到的敏毓郡主对小丫鬟说的话，为了学会溜冰，哪怕再多摔许多次跤都没关系。是因为最终学会了一样技能之后远远比当初受的苦更能让人心胸开阔么？至少敏毓郡主自由自在地在冰上嬉戏时一定不会再记得当初学习时的辛苦。

因为家中发生的事，一直郁郁寡欢的少年卫文贤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连个小姑娘都比不过。至于敏毓郡主一直在意的、说人家父亲坏话被人听个正着的事，卫文贤早就不记得了。事实上，这些年但凡有提到父亲生平的声音他是一律充耳不闻的。

在卫文贤的记忆里，这是他同方敏毓的第一次照面，这一年她六岁，他十六岁。她是深的皇帝宠爱的敏毓郡主，他是需要靠亲姐联姻才能保住侯爵的落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