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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满脸错愕地坐起了身来,扶着榻栏问道。“这是那王医令说的?”
“是的父亲。王医令言之凿凿,应当不会有假。”长孙冲深吸了一口气答道。
“程处弼那小子,能治老夫的病……”长孙无忌喃喃地嘟囔了句,表情实在是有些精彩得可以。
特别是一想到那次到渭城去送别大军之际,那个混帐小子给自己写的那首讽刺意味极其明显。
令现如今自己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头大恶的《程三郎渭城大营赠长孙吏部》。
这诗名,还是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妹夫给起的,更何况,自己与程处弼不对付,那小子想必心里也清楚得很。
“还有呢?”长孙无忌阴沉着脸再次开口问道。
长孙冲本不想说,可是看到了父亲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人眼的眼睛后,只能轻叹了一声照实答道。
“还有就是,程太常言,若是父亲想要治病,怕是得亲往太医署走上一遭。”
听得此言,长孙无忌的妻子脸色直接就变了。“那程三郎太过份了,他一个小辈……”
“好了……”长孙无忌摆了摆手,嘴角微扬。“老程那一家子人,就是那德性。”
“不用跟他们计较,不过,老夫乃是当朝大员,朝庭重臣,焉有向小辈屈膝的道理。”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
“夫君你的病……”孙氏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我说了到此为止。”长孙无忌闷哼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们都出去吧,老夫先缓缓,一会,让那忠平再来一趟……”
长孙冲当然知道长孙忠平这位忠心耿耿的家奴,正是负责给父亲从腚眼里掏……咳咳……
“是,那孩儿就先下去了,娘亲来,孩儿扶您……”长孙冲扶住了孙氏,冲那一脸焦灼之色的娘亲眨了眨眼。
孙氏也只能无奈地移步随同长孙冲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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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离开了屋子行不多远,孙氏便迫不及待地道。“大郎,你爹他这是要做甚?”
“母亲,父亲与程家,本就不是一路人,而之前那程三郎入职东宫,父亲很不乐意……”
“甚至还因此而与太子殿下生了间隙,那程三郎亦是三番两次与父亲起过摩擦。”
说到了这,长孙冲也是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孩儿能有什么办法?父亲的脾气,娘你又不是不清楚。”
“这可怎么办,你爹的身子,不好好治病怎么能好得起来……”孙氏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母亲你先别急,孩儿一定会想到办法。”看到母亲如此,长孙冲赶紧出言安抚道。
等到母亲在侍女的陪同之下离开之后,长孙冲紧拢起了眉头,左思右想了半天。
却也拿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毕竟父亲跟程三郎那家伙不对付,就算是自己亲自前往太医署去请那程三郎。
且不说程三郎能不能来,就算是来了,怕是父亲也会拉不下脸,由着程三郎医治。
长孙冲皱起了眉头苦思半晌,突然眼前一亮,以拳击掌,快步朝着府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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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儿,你怎么有空来寻姑姑?”长孙皇后在立政殿的偏殿中安坐。
看到了这位自己颇为欣赏的乖巧侄儿,不禁露出了一个温婉慈祥的笑容言道。
长孙冲朝着长孙皇后恭敬地一礼言道。
“侄儿见过姑母,一来,是许久未见姑母了,特来请安,这二来,冲是有事相求……”
知晓长孙冲一向行事谨慎,循规蹈矩的长孙皇后嫣然一笑,示意长孙冲坐到了身边来。
“你这孩子,有什么求不求的,若是你有什么事情寻到姑姑,姑姑难道还能够有拒绝的道理不成?”
长孙冲腼腆一笑,接过了长孙皇后递来的茶汤,浅抿了一口搁下。
“多谢姑母,只是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自己从来没有跟老程家打过交道,不过,父亲却与程家人打过交道。
嗯,对于老程那一家老小,在父亲的口中完全都是负面评价,什么横行霸道,什么装傻充愣……
可现如今,自己能够想得到,能够帮得上忙的,也就唯有眼前这位亲姑姑。
长孙皇后听得此言,打量着长孙冲,颔首示意道。“你且说来听听,到底是因何事。”
“姑母想必也知晓,家父前些日子,因为暗疾,在府中休养……”
“还没好吗?”长孙皇后坐直了身躯,关切地问道。
“之前用过了太医署王太医开的药,已经好了,可是姑母您也知道家父那个人……”
长孙冲砸了砸嘴,不敢再言,毕竟言父过这种事情,非君子所为。
长孙皇后不禁眉头一皱,她自然知晓这位昔日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兄长是什么样的脾气和嗜好。
“所以,他又再一次犯病了是吧?这才多久……”
长孙皇后抬手捏了捏眉心。“放心吧,老身会亲自去劝劝你父亲。”
“多谢姑母,只是现如今,父亲他这次的病,比上一次还要更重一些。”
“而且冲已请了王医令去给父亲诊治,王医令言,那治此暗疾的药方,容易伤及根本……”
“……王医令再次来到了府上告诉了侄儿,程太常他有办法可治此疾患。”
“只是……姑母您想必也知晓,家父与程家的关系,嗯,比较恶劣。那程太常与家父之间,似乎也有些误会……”
长孙皇后听闻程三郎能治此病之时,心中微松了口气。
可是听到了长孙冲言及长孙家和程家的关系恶劣之时,亦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两家的关系就不怎么样,一边是弃武从文的大唐栋梁文臣,一边是自称弃文从武的大唐柱石武将。
结果,兄长听闻了那程三郎入职东宫开始,便一直看那程三郎不顺眼。
结果嘛……长孙皇后犹记得那日,夫君前去相送西征吐谷浑大军之后。
兴冲冲地回到了宫中,第一时间就来寻到了自己,一边捧腹狂笑,一边讲述着发生在营中的事情。
这其中,就包含有弃文从武的程咬金强逼着亲儿子程三郎给自己作诗送别,最终程三郎还真弄出了一首《奉父命程处弼作诗送爹程咬金西出长安》。
当然,还少不了,自己那位弃武从文的兄长因为瞅程三郎不顺眼,想要出难题给那小子难堪。
结果,这小子居然又作出了一道《程三郎渭城大营赠长孙吏部》。
总之一句话,长孙皇后觉得,哪怕是自己能够说动那程三郎去给兄长治病。
怕是以兄长那同样也很拧巴的脾气,怕是还不乐意治。
“姑母……”长孙冲等了半天,看到这位在自己印象中,几乎是无所不能,睿智无双的姑母。
却紧皱起了眉头,神情份外复杂,不禁心中打起了鼓来,份外地忐忑。
“这件事情,可不光是说动程三郎,就可以解决的事……”长孙皇后有些纠结地轻叹了一声道。
“你父亲那拧巴的性子,即便姑姑真让程三郎去了,你觉得你父亲就能答应让他给治?”
“程三郎的医道,向来不走寻常路,而且这小子……”
长孙皇后想了想,终究没好意思在自家侄儿面前吐程三郎那小子给人治病的时候。
那张嘴皮子就跟没把门似的,嗯,说出来的话能生生把人给气得想揍他几下。
“这……”长孙冲看到姑母那一脸为难之色,亦不禁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
莫非就这么真的让父亲再用那个十分伤身体的泻药?那东西,王医令可是再三叮嘱。
切切不可多用,不然,伤的不仅仅是肠胃而是伤身。
看到长孙冲那副沮丧模样,长孙皇后最终还是作出了决定,朝着长孙冲温婉一笑劝道。
“你放心,这件事,姑姑来替你想办法,相信姑姑,肯定能够解决此事。”
看长孙冲那张带着疑惑的脸,长孙皇后不禁嫣然一笑。“你莫忘了,姑姑说话,你父亲或许不会听。”
“可是你姑父的话,他是不会不听的。”
长孙冲不由得大喜。“多谢姑姑,若是姑父出马,那家父再怎么倔,也定然会……”
长孙皇后亲自将这位早已经跟长女李丽质订下了亲事,不久之后,就会成为自己女婿的侄儿送到了宫门外。
看着这位侄儿远去的背影,长孙皇后黛眉微锁,思虑了半晌之后,目光一转,落到了武媚的身上。
朝着这位慧质兰心的侍女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招手示意她到近前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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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中,刚刚回到了甘露殿,换下了朝服,正寻思着自己该干点啥?
是派人去叫兵部尚书李绩过来,跟自己一块去延嘉殿那里搞上几把兵棋推演,还是继续看书。
不过一看到那已经被自己翻过了两遍,却一直没有后续的《三国演义》,李世民就有些不乐意。
这玩意怎么这么久了,程老三那小子怎么还不更新后面的内容。
如果不是自己答应过娘子要帮忙守秘,李世民真有种恨不得亲自窜上程府去跟程三郎要后续内容的冲动。
正在此时,就看到了观音婢笑眯眯地手持书卷步入了甘露殿。
李世民看到了长孙皇后递过来的书封上的《三国演义》,不由得乐了。
“哎哟……为夫还正想着,这后面的内容到底还得等上多久,没想到今日就有了。”
“观音婢你果然是为夫的及时雨啊……”李世民美滋滋地接过,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欣赏起来。
看到夫君看得眉飞色舞,心情极佳,长孙皇后这才轻言蔓语地道。
“夫君,妾身想明天出宫,到我兄长家走一趟。”
“嗯,嗯?”李世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之后,这才回过神来,搁下了手中的书册。
“需要我陪你一块过去吗?正好许久未见丈母了,也不知道她身体如何。”
“不是母亲,是兄长他……”长孙皇后想了想还是径直言道。“他的暗疾又复发了……”
李世民顿时秒懂,不禁摇了摇头。“无忌他就是无肉不欢之人,又不喜食果蔬之物,上次着太医给他瞧过。”
“没想到这才没过去多久又复发了,这样,明天让太医也过去瞧瞧。”
“夫君……此疾,太医署那边也是束手无策。”长孙皇后想到了昨天进宫的侄儿长孙冲之言,无可奈何地道。
“倒是那程三郎,他似乎有办法解决此疾。”
李世民听得此言,也不由得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那小子……”
“那小子跟无忌……有些不睦,为夫有些担心,罢了,要不这样,明日,让程三郎过来。”
“到时候,为夫亲自陪你去见见无忌去。”
长孙皇后看着尽心尽力地为自己着想的夫君,不禁嫣然一笑,伸出了手,轻轻地碰了碰夫君的手背。
“多谢夫君垂怜……”
“你我夫妻本就一体,何况无忌与我亦是知己,他既有疾,我焉能置之于不理。”
“不过夫君,程三郎那小子还有我兄长可都是倔脾气……”长孙皇后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句。
李世民呵呵一乐。“无妨,明日,为夫亲自跟他们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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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处弼陡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把那正在身边靠着柱子正在打瞌睡的李承乾给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李承乾那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表情,简直如同一只仓皇的小鹿,东张西望不已。
“殿下莫慌,我就打了个喷嚏而已……”
程处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鼻子,打着哈欠坐直了身子。
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禁得瑟地道。“果然还是在这样的地方午睡舒服。”
李承乾呵呵一乐,打量着左右,这间亭子的四周,竹帘子给遮挡了起来。
完美地提供了一个安全的隐蔽场所,从亭内可以看到四周约约绰绰的绿意,但是外面却很难看清亭内。
而外面的落雨声,仍旧细细碎碎,声音不大,却绵绵不绝于耳。
“是啊,孤也没有想到,原来睡在亭子里边,周围的声响,非但不觉得吵闹,似乎还有催眠之效。”
程处弼打量着帘外那显得有些阴沉的天,落雨让天间地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意境。
近处的绿意,渐远的亭台楼阁,仿佛都如梦如幻。
“这很正常,这样的声音,叫白噪音,也就是对于我们睡眠不会有害,反而有助于睡眠的声响。”
“例如流水,落雨,风吹得树叶婆娑的声音,都属于这一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