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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朱高煦在京里诸般胡闹朱棣都能容忍,但是僭越规矩,擅自接见外臣,这就超出了朱棣这种强势皇帝所能容忍的底限。**
接见外使是宣示主权,太子未奉诏尚且不敢逾雷池一步,汉王竟然擅自接见外臣,这叫天下臣民怎么看?这会让四方属国对大明产生一个什么印象?
朱棣立即派中官赴汉王府,严厉训斥了一番。南征帅权之争,也因此事迅速做出了决定,在朱棣收到汉王擅自接见外臣报告的第二天,明诏就颁布下来:命张辅再挂征虏将军印,平定安南。
为了不大动干弋,这一次皇帝从浙江、江西、福建、湖广、广东、广西各抽一卫兵马,加上京营一卫兵马,共计四万七千人,由张辅统领,兵发交趾,会同仍在那里四处平叛、手忙脚乱的沐晟,协力征剿叛军。张辅立即拜将受印,点兵出发。
此时,安南局势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简定手下大将陈季扩自称是陈氏后裔,突然发动兵变,接掌了简定的兵马,为了安抚简定旧部,他又拜简定为义父,然后弃了日南王的称号,自称大越国皇帝,尊简定为太上皇,号召各路反军归顺,安南局势进一步恶化。
张辅气势汹汹杀到安南,还未与沐晟汇合,陈季扩的兵马就杀到了,张辅派仪真、徐政两位将军出战,一战即大败安南兵,不过徐政将军也在战场上中了安南兵投掷的飞枪,壮烈捐躯。
紧接着,张辅转战咸子关,安南大将阮世海率众二万、列船六百余艘来战。张辅调兵遣将,乘船齐进,炮矢并发,一战下来斩首三千余级,溺死者不计其数,生擒者仅二百余人,俘获战船四百余艘。这一仗,死者的数目十数倍于被生擒者。可见战事之惨烈。
张辅乘胜进击,接连平定了交州、北江、谅江、新安、建昌、镇蛮等府,紧跟着又兵至太平海口,大败安南大将邓景异。陈季扩被张辅凌厉的攻势吓坏了,连忙派了一个亲信叫段自始的。摇着白旗赴张辅军中,再次声明自己确实是陈氏后人,愿意放弃皇帝尊号,臣服大明,请封王爵。
张辅冷笑,斥之曰:“某奉命讨贼,不知其他!”
自古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是张辅并不将安南视为一国,遂斩了段自始,下令以朱荣、蔡福两员大将统步骑先行,自己率领舟师紧随其后,自黄江至神投海,会师于清化,分道再入磊江,一路杀将下去。这一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当真如摧枯拉朽一般,在安南人心中彻底奠定了张辅战神一般的威名。
眼见不可力敌,安南军开始逐步放弃正面战场的抵抗,将大军撤入丛林,并派小股军队迂回到明军后方展开游击战,占领区的百姓也是阳奉阴违。暗中与安南军勾结,通风报信、掩护行踪,接下来将很难产生大的战役,但是也很难平静下来。
以力败之易,以心降之难。伴随着张辅的每一步前进,明军明将的伤亡也是不可避免,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更有钱粮消耗,如流水一般,眼下战场上的节节胜利,是否能换来之后的长治久安,还须观以后效。
但是京城里面,接到的却是捷报频频,朱棣大喜,适逢元宵佳节,朱棣晓谕礼部,官民一体,同乐太平。自正月十一日起,赐元宵节假十日,百官朝参不奏事,有急事具本封进处分,许军民张灯饮酒为乐,五城兵马司在此十天放开夜禁。
此时,脱忽歹还没有走,因为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他去了一趟汉王府,本想着先巴结巴结,多多走动,然后再提出自己的目的,争取汉王帮忙。谁知道头一回去,汉王大开中门,盛大欢迎,第二回去,却吃了闭门羹,竟是连大门也不让他进了。把个脱忽歹郁闷得不行:这汉王也太不厚道了吧?那么厚的礼都收了,收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却不知,得知上当的汉王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顾忌他是外臣,而且不敢再与他接触,早就冲出来打他个半死,只叫他吃碗闭门羹实在是便宜了他。脱忽歹达不到目的就不肯走,整天在京里赖着,时常缠着礼部尚书吕震要求见皇帝。
汉王这边坐失良机,陈瑛别无良策,只能希望赴浙东公干的俞士吉能查出点杨旭的把柄,向太子派还以颜色。同时,汉王得到了解缙向皇上进谏,告他逾礼于太子的事情,暗自怀恨在心,便授意自己的人利用一切机会破坏解缙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解缙虽然才名闻达于天下,情商却实在差些,同僚跟他关系好的寥寥无几,不相干的人纵然不会说他坏话,也不会冒着得罪汉王的危险替他说好话,而解缙还不自知,因为内阁大学士尽皆提为二品,唯独把他扔在外面,解缙颇为不平。
解缙的功利心是比较大的,位至内阁首辅,是他政治生涯的巅峰。而今位居其下的次辅、三辅一应人等俱等提为二品,唯独把他留在原地踏步,这是皇上对他不满的一个很明显的讯号,聪明点的作法,他就该夹起尾巴,本份一段日子。
这种把戏,夏浔玩过、纪纲玩过,就连汉王都玩过。隐忍,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官场上,能够忍得住寂寞的人,才是生命力最顽强的人,但是解缙不是这样,他经不起这样的心理落差,他闹情绪,他不但在一些同僚乃至听差办事的小太监们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而且还把这种情绪表现在了工作上:称病摞挑子。
这种表现,其实从古到今,我们可以在太多太多的官员身上见到,而且这法子也不能说就一定是错的,因为在历史上的确有一些强势的阁老、权臣,一旦摞了挑子皇帝就会吃不消,不得不向他服软。
但是你也得看看自己的老板是什么人呐,朱棣这个大老板永远是满血满魔战斗值无限的主儿,跟开了挂似的,你跟他闹情绪?解缙闹情绪,直接的结果,就是让朱棣对他的厌恶感越来越重。
解缙想扮怨妇,结果弄巧成拙,实在出乎预料,此时想再挽回已经有些晚了。解缙这种消极抵抗,不可能做得显山露水,这种心中不平的想法也不可能对人明言,他跟朱棣之间的这种不愉快的互动也只有两人感受最为明显。
朱高炽和夏浔对此少有耳闻,反倒是汉王派的人常在皇帝跟前儿说解缙的坏话,叫两人打听到了,两人也曾私下提点解缙,解缙当时正跟皇上闹情绪,压根儿没听进去。这时解缙渐失圣宠,夏浔却没注意到,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都放在瓦剌使者身上了。
鞑靼在瓦剌那边有奸细,瓦剌在鞑靼这边当然也有奸细,阿鲁台秘密遣使赴大明告瓦剌黑状的事儿,很快就被瓦剌知道了,瓦剌不敢怠慢,立即也派了知院答海儿赶赴金陵,进贡方物,诚惶诚恐,实际目的却是挑拨明廷与鞑靼的关系。
朱棣对鞑靼的用心早已洞烛,对瓦剌的用心也不例外,不过他的对塞北的看法是:“分则易制,合则难图”,相应的政策是:“安抚弱者,打击强者,来者不拒,逆命必歼!”因此他乐得装糊涂,叫鞑靼和瓦剌在自己这个“昏君”面前互相告黑状,打擂台,激化双方的矛盾。
他在鞑靼和瓦剌两国来使间大打太极推手,挑动两边狗咬狗,这两条狗一直咬到元宵结束,鞑靼突然抛出了一件大杀器。这件大杀器就是:瓦剌密立大汗!
本来,鞑靼不想这么早抛出这个秘密的,但是他们遣使赴明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皇帝虽然把阿鲁台的兄长和妹妹放了,叫人把他们送回鞑靼,却没有中鞑靼的计,向瓦剌发难。反而挑得瓦剌和鞑靼之间关系日益紧张,金陵这边两国使节大打嘴仗,草原那边瓦剌在鞑靼边境频频挑衅,摩擦不断,阿鲁台快吃不消了。
这个时候,安南战局已经明朗,张辅兵发安南,势如破竹一般,竟把大越国太上皇简定给生擒活捉了。实际上,这却是大越国皇帝陈季扩的借刀之计,虽然他拜了简定为义父,兼并了简定的兵马,但是留他在那儿当太上皇,终究是个威胁,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来个复辟。
所以陈季扩退兵如丛林的时候,暗中使了手段,叫那太上皇简定撤退不及,被张辅抓个正着,陈季扩逃进山去之后,便说称帝是简定所迫,然后匆匆取消了他所谓的皇帝称号,逊位称王。
如此一来,双方就大有商榷余地了,张辅也察觉接下来的仗越来越难打,陈季扩在丛林中跟他捉迷藏,光是这消耗就十分惊人,久了朝廷负担不起,于是顺势接受了陈季扩乞降议和的要求,把简定押赴京师。
安南暂时进入了平稳期,而鞑靼这边却频频受到瓦剌侵掠,阿鲁台估计大明这时已有余力对瓦剌施压,便派人急赴金陵,授意脱忽歹抛出了他们的秘密武器,即:瓦剌秘密迎立脱脱不花为蒙古大汗!
瓦剌三王纵然阳奉阴违,也是大明属臣,但是瓦剌三王迎立大汗,这性质就截然不同了,如果消息属实,那就是反叛,大明势必要做出明确反应。
更令夏浔感兴趣的是:这个脱脱不花,到底是何许人也?
夏浔正全神贯注于此事,解缙那怨妇失宠般的小动作,自然被他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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