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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水夫人（5）

平川县、茂县是夏川市管辖下的两个小县城。这次地震源头在平川，7.8级地震几乎将整个小县城覆灭成废墟，山体垮塌，使得两万多人遭到了毁灭性灾难。

茂县古镇也受到了地震影响，许多稍微老旧的点儿的住房出现了墙体裂开的迹象。好在古镇的住房都是最为古老的平房，不似现在的楼房那般经不起震。

地震发生后，由于平川县四周环山，大路被封，小路又被过往的车辆赌成了一条长龙。地震后大雨倾盆，山体随时有再次垮塌的危险，因此平川地震救援进展的十分缓慢。救援解放军徒步翻山越岭，进入平川县，第一队进山的救援队伍发现了秦可可他们那辆被困的大巴车。

大巴车上共15人，两个孕妇，三个小孩，六个老人，其余都是些年轻人。当然，孕妇之中不包括秦可可，她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由于雨大，他们在车里呆着随时有危险。第一队救援队留了十名士兵在这里照顾他们，其余继续前行，往平川县走。他们前后路被封，想要出去就只有选择爬几座山，穿出去。救援小分队已经联系好了支援，会有直升机前来带他们离开。可直升机一次只能载6人，来回两趟，也只能走12个人。

除去车里现已确认的2个孕妇，3个小孩，5个老人，余下1个年轻男人，和包括秦可可在内的4个年轻女孩。

救援队队长在车上统计男女数量，归列孕妇时，秦可可摸着自己小腹默默举了手，弱弱地问：“我感觉我怀孕了……”

她话音刚落，车上一阵嗤笑。大家十分鄙视的看着她，分明是想装怀孕坐直升机走吧？

救援队队长看了她一眼，心里生了几分厌恶情绪。生得挺白净一姑娘，怎么就这么自私呢？

接收到大家的灼灼目光，秦可可心虚得将手收回去，低头嗯一声。过了好一会，队长又问车上的人：“现在还剩下两个名额，可以直接坐直升机出去。也就是说，余下的三个人，得跟着我们一起徒步出山。”

队长话音刚落，后排有两个女孩哭啼起来。其中一个女孩，哭着对队长道：“大哥，让我姐姐走吧！我姐姐身体不好，别说翻几座山，就是走几步也不成。大哥，您让我姐姐上飞机，成吗？”

被称为“姐姐”的女孩，也是梨花带雨的：“不行，让我妹妹先走。她年龄还小，才17岁，还未成年，万一路上遇上个啥好歹……”

两人正争执着，队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你们两一起。”

敲定了人数，队长带着众人下了车。因为担心山体滚落石，他们不敢在公路上等，而是穿过一片树林到了山顶一片空地，等待直升机。

头顶的乌云厚重，将天地和泥泞小道都渲染成了暗黑色，冷风忽来，雨水从树上滴下来，打湿了众人的衣衫，冷得人连伸脖子都觉得困难。

老人和孕妇小孩都被那些兵背着，秦可可累得双腿发软，真想找个人背，真的不想再走了啊……

秦可可打着伞，拖着行李箱往山上走，之后觉着打伞爬山实在碍事，索性扔了伞，从行李箱里摸了一件皮衣裹上。没过一会，膝盖以下部位都湿透了。她的鞋子上行李箱上沾满了稀泥，起初她还嫌弃，见着水泥坑都绕着走，可这会儿是完全不嫌弃了。

反正鞋子也湿了，索性大不咧咧往里面踩，除了觉得有些冻脚之外，还觉着有些好玩。

她一直落在队伍后面，队长实在看不过去了，对她道：“姑娘，把行李箱扔了吧，这么大个儿，带着是累赘。”

秦可可琢磨了一下，有些舍不得，里边儿的衣服大多都是糖水送的，都是名牌，价格不菲啊！扔了都可惜？她也是一根筋，一咬牙：“没事，我能坚持的住。”

箱子里除了衣服，还有家乡特产。里面有两瓶外公给唐爸爸送的茂县玉米酒，跟土花生。上次她听唐妈妈说，唐爸爸没啥喜好，就喜欢喝茂县的玉米酒和土花生，这次回家特地给唐爸爸带了些。

这些东西可都是她的宝贝，不能扔。走了大概四十分钟，终于到达山顶，她们总算能歇一会儿了。雨也停了，天也渐渐暗了下来，黑夜一旦降临，袭击他们的可不止是疲累了，还有寒冷。

想到这里，秦可可又机智的打开行李箱，拿了几件在M市穿的羽绒服出来。脱掉了外面的湿衣服，当着大伙儿的面十分豪放的穿了几件毛衣，最后套上了那件羽绒服。

在南方，穿羽绒服是极少见的。队长看了她一眼，问她：“姑娘，你是北方人？”

秦可可忙摆手，解释说：“我在北方工作，今天本来也是想去夏川坐飞机的，结果出了这茬。”

年轻的队长搓了搓手，哈了口气点头哦了声：“怪不得。”

“队长怎么称呼啊？”秦可可拉上羽绒服拉链，笑嘻嘻地问他。

“王。”虽然跟她说了几句话，可王队长对秦可可并没有好感。刚才在车上她冒充的孕妇的事儿，给他留下了一个极不好的印象。

因此，他回答秦可可的问题时，是相当的言简意赅。

王队长用通讯设备给救援的直升飞机报了坐标，汇报完坐标后，他又吩咐手下的人将压缩干粮和水分给众人吃了些，垫肚子。

压缩饼干的味道实在不太好，无肉不欢的秦可可觉着很难下咽。好在昨天买的核桃酥还剩了些，那些甜腻腻的东西十分补充能量，她拿出来毫不吝啬的分给了大伙儿。

一点左右，收到地震的消息，唐思淼打电话给了秦可可。可她的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拨不通。他又辗转打给秦外公，得知跟秦可可失去联系，那辆大巴被困在路上，他心里拧巴成了一团。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意外？如果可可是真的有了宝宝，那她跟孩子的处境不是都很危险？

唐思淼也顾不得这边的工作，和医院交接了手续，忙让安安助理订了直飞夏川的机票。在上飞机前，他打电话给父亲，他暂时将可可的生命安危交托在了父亲手上。唐父在军队中有些人脉，他不仅打电话跟上头打了招呼，且亲自前去拜访了老朋友。

是以那辆车一时成了重点搜索对象，军中又派出一堆人前去接应秦可可等人。

有了父亲帮忙，唐思淼才放心上了飞机。华盛顿飞往夏川需要15个小时，一夜的时间将在飞机上耗过，他在机舱里几乎一夜未睡，一闭眼便想到秦可可那张脸。

朦胧中，秦可可似乎捂着小腹对他说冷。偏偏那个画面模糊却又显得极为真实，那感觉就是像在……看立体电影，让人心生余悸、情绪澎湃沸腾，张狂地怎么也收不住。

天亮一下飞机，他直接赶去了平川县到夏川的那段路的救援队驻扎营。他来之前公司就以他的名义捐了不少钱跟物资，是以他一进救援营，就受到优待，被当成座上宾款待。

第二趟救援直升机正好停降，他打听到是去救可可那架直升机，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可上面根本没有秦可可。

唐思淼有些焦急，随手抓住一个士兵的胳膊，质问道：“人呢？还有其他的人呢？”

“还有三人会徒步回来。”那士兵说道。

唐思淼十分愤怒，两个眼圈异常红，如一只发了怒的狮子：“他妈的，老子缴税养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吃？我媳妇儿有了身孕，你让她徒步！？你们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爬山的负荷量是多大，相信这些人比他清楚。

因为他在这边闹事，很快有负责此次救援的指挥员过来劝慰：“唐先生别急，我们已经提前将孕妇送回来了，您爱人叫什么名字？我们帮您查一查。”

“秦可可。”唐思淼松开那名士兵，沉了口气，冷眼瞪着指挥官。

那双眼睛锐利如雪狼之眼，纵然指挥官见过不少双厉害的眼睛。也抵不过他这双眼来得清澈、慑人心魄。

指挥官查了大巴车的名单，哦了一声，抬头对唐思淼解释说：“是有秦小姐，可她没有怀孕。”

听到这里，唐思淼就更怒了：“她是怀孕了！难道你是在质疑我吗？”

“直升机什么时候去第三趟？我跟你们一起。”唐思淼问。

本来先前救援计划就已经规划好，弱势的人受到照顾，秦可可跟余下两人由救援小分队徒步带回。

指挥官对唐思淼说：“上头已经派遣了另一队人进山接应，相信我们的小分队，能平安将您爱人带出来，您先别急。”

“废话，换了你老婆在里面，你能不急？”

“……”指挥官没话说了，无可奈何望着他。

唐思淼知道这些人规矩多，故此早有准备。五分钟后，另一辆商业直升机在救援营地上空盘旋，轰隆隆的声音整耳欲聋。

他偏头问指挥官：“借两个你们的人，跟我一起进山。”直升机他能搞到，可搜救这种事，自然是找这些军人靠谱。

因他捐献了不少钱和物资，上头又打了招呼，指挥官没办法拒绝。且搜救的对象有身孕，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要是被媒体捕捉，说他们“抛下孕妇”之类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意识到事态严重性，指挥官派遣了几个有经验的兵给唐思淼。

秦可可跟其它队员在山里山洞歇了一夜，半夜寒风刺骨，身上又湿，冷得她实在受不住，开了瓶白酒含在嘴里，身子这才暖和了些。

几名士兵见她在喝酒，搓搓手直勾勾看着她，对她的酒垂涎欲滴。秦可可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拿了瓶就塞给王队长：“大家走了一天都又冷又饿，喝口酒会好点。不过大家别喝完了，一人一口就好，这酒烈，一口就能让身子暖烘烘的。”

说着，她又毫无保留的拿出土花生，给他们分了些：“吃花生垫垫肚子。”

王队长对秦可可的成见算是彻底没了，觉得这姑娘挺善良的。

下半夜的时候，秦可可小腹有些不舒服，有点疼。她又从行李箱又拿了件大衣出来，给自己盖上，自己靠着行李箱打起了盹。

凌晨四点她被同行的女孩拍醒，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望着那个女孩子，只听她颤颤巍巍说道：“死人了。”

“谁死了？”秦可可脑子是晕的，一晚上被石子膈应着，又冷，完全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那女孩子抿了抿嘴：“王队长。”

秦可可啊了一声，有些发懵，又有些不可置信。她睡觉之前还给王队长递酒喝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她掐了一把自己，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对方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问：“怎么回事？”

女孩子指了指洞外，她忙起身小跑出去。山洞外的天已经开始转亮了，她望着巨石下压着的人体，一股子泥土腥味夹杂着血腥味一起冲进了她的鼻腔。

死人，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死人。

还是，身首异处……

呕……

秦可可直觉胃里翻江倒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反胃将昨天的酒水和花生豆给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