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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顾府是为数不多不必离开虎都去祭扫的人家之一,顾家嫡系代代战死沙场,人口只减不增,而旁系血脉一代代分出去又早已经和嫡系相隔甚远,虽还都是姓顾,却也只有两三家血脉稍近。
因此每年顾家旁系长老会遣着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去往虎都,激励后辈也好,维系关系也罢,总之每年为着这个名头都竞争的十分激烈。
千挑万选出来的顾秋实和顾博朗骑着马已经可以看见不远处的虎威门,两人都是第一次离开顾家庄到都城来。
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家嫡系就是赫赫威名的卫国顾府,但相隔千里,他们也一直私以为这与他们并不会有什么干系。直到被告知说今年选中他们去虎都,在家人骄傲的神色和众人艳羡的目光下一路晕乎乎的跨上马,出庄子,都还是觉得不真实。
顾子墨已经等在城门口,两人下马左右看看,悄声交流道:“不是说公子会来接我们吗?”“再等等,可能是有什么事被绊住了。”
直接被忽略的顾子墨不由失笑,“两位可是顾家庄来客?”
两人大惊,忙行礼,顾博朗懊恼道,“这可真是失礼,我们初来乍到,不知大人已早早等于此,还望大人海涵。”
顾子墨挥手,“不必不必,都是自家兄弟!一路奔波辛苦了,那咱们这就回府去罢?父亲已经打发了好几拨人来问了,这是生怕我接不到你们呢。”他从旁牵过自己的马,跨鞍上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秋实和顾博朗也赶紧上马,趁没人注意,顾秋实凑到顾博朗耳边小声道,“这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英姿勃勃简直跟男儿没两样!”
顾子墨是何等耳力,听到这话差点从马上一头栽下去,他笑眯眯的回头,“哦,适才都忘了介绍自己,我是顾子墨。小妹因事不能前来,便由我代劳来接二位了。”
“你是顾子墨?!”顾秋实简直要尖叫出声,见顾子墨点头承认更是激动不已的扭动身子,还无意识的松开了缰绳,一旁的顾博朗眼疾手快的扯住他的缰绳,他才不至于被马甩下去。
“秋实!”顾博朗皱紧眉叱道,“快些坐好!”
顾秋实回过神来忙去拽缰绳,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顾博朗歉意的望向顾子墨,“实在是抱歉了将军,之前我二人不知您的身份,竟把您当成公子了。”
顾子墨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没什么没什么,我那妹妹本就没有什么女儿扮相,认错也是正常的。”
看顾子墨神情是真的不放在心上,两人才暗自松了口气。
卫国将军顾子墨,毫不夸张的说,那是整个顾家庄少年郎崇拜的对象,连一向冷静自持的顾博朗也不例外,他们俩做梦也没想到驻守边关的顾子墨今年居然会在都城,还正巧让他们碰见了。两人一路上时不时偷瞄前面的身影,脸激动的通红,心跳砰砰作响。
带着两道炙热的崇拜目光,顾子墨十分得意的回了府。
一阵寒暄后,顾秋实和顾博朗便前去别院沐浴更衣。顾子弋看着自回来就满面春风的哥哥,不由嗤笑,“膨胀!”
顾家祠堂离府门最远,靠近一大片竹林,这祠堂修的极大,竟比主院还大上三分。
卫国公先跨过祠堂门槛,贡果祭品整整齐齐码好摆放在一旁,他小心翼翼的掀开一块块红布,露出众多灵位。
每尊灵位后都放着一个小木盒,一百年前曾有仇家找到了顾家祖坟,掘坟暴尸,从此之后顾家便改了规矩,有尸骨能归家的便火葬留骨灰,不能归家的便烧了衣物制灰放入盒内。
卫国公同太柳公主、顾子墨兄妹、顾秋实、顾博朗一起,持香跪立,深拜三次。
在这幽静的祠堂,只有渺渺轻烟萦绕,没有人说话。
半晌卫国公沉声道:“这里共有一百七十三位顾家前辈,无不是为国捐躯了的。作为我顾家的子孙,忠,孝,仁,义,礼,智,信,缺一不可。现在我要你们对着这一百七十三位顾氏英灵起誓,忠君爱国,绝不给自己和家族抹黑。无论前方是荆棘还是深渊,只要是为了百姓的利益,即便是死亡也甘愿奉献。”
“我起誓。”
郑重的把誓言说出口,深深跪拜下去,顾秋实和顾博朗觉得,似乎隐隐有一种力量在改变他们,让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了。
卫国公父子即刻又要赶到西郊皇陵,护卫第二日一大早的皇家祭陵,便匆匆忙忙出发了。
因顾家庄也还有仪典,顾秋实和顾博朗用过晚膳便连夜赶路走了,只留得太柳公主和顾子弋待在家中。
太柳公主想起席间顾秋实二人说道错把顾子墨认成顾子弋之事,又是笑个不停,顾子弋怎会不知母亲又在笑她,一张冷若冰霜的小脸更是寒了几分。
“阿弋也已经十八了,可有中意的少年郎?”太柳公主又开始了对女儿的日行一逗。
顾子弋完全懒得理会自己这个玩心甚重的母亲,以前还担心母亲是怕她年纪大了嫁不出去被人耻笑,后来发现母亲毫不在意,同其他府中的夫人截然不同。
“不嫁人,去抢顾子墨的饭碗。”她淡道。
“果然被我料中了!”太柳公主又是一阵笑,“可怜的子墨啊。”
想了想她又歪头看向女儿,“会很难的,我未来的女将军。”
顾子弋放下茶盏认真点头,“我知道。”
太柳公主也不再多说什么,忽又想起松龄阁,忙唤过侍兰让她去松龄阁看看白先生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有便即刻添上。“也不要过多打扰,毕竟是想家的日子呢。”
寻酒从门口接过侍兰送来的诸多物件,皱着张小脸,“姐姐早上已经送来好些东西了,怎么现在又拿了这么多来……”
侍兰微微笑道:“夫人担心松龄阁会不够用,说宜多不宜少,剩下的过后再还到库房去也不会浪费。你便好好拿着吧,我这就回去了,如果还有什么要的尽管来找我。”
寻酒吃惊的瞪圆了眸子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院中白七安着了着了一身素白,正在地上烧起的火盆旁撒纸。
远处不知是哪间寺庙传来悠长的钟声,白七安顿了顿停下动作抬头望去,泛蓝的夜色难得万里无云,只偶尔飞过几只鸟。
同样是一身素白的寻酒今天难得的安静,只是在纸快没的时候又默默添上。
他虽是孤儿,却因得了谷中师兄弟和先生极好的照顾,活的十分快乐自在,便也没有什么要思念的逝者。
半晌,白七安从怀中摸出一本破旧泛黄,甚至起了毛边的册子立在火盆前的架子上,仍是不紧不慢的烧着。
“小七!走!走啊!”
他想起了漫天无边无际的大雪,也想起了狂风中阿娘撕心裂肺的叫喊。几点燃着星火的纸钱从他低垂的眸子上划过,落下一点晶莹。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