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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云山上。
一匹快马疾奔而入,大门口南山门众人正在看守,猛见快马上来,宋林喝道,“来者何人?”马上之人一声大喝,越发纵马,那匹马长嘶一声,在门前人立而起,马上之人飞身而起,借力越过高墙进了善锋堂。
宋林瞠目结舌,众人拦之不及,呆了半日之后,有人喃喃的道,“我看大门之前要设绊马索,否则人人这般闯来,我等哪里阻拦得住……”
善锋堂内,古溪潭正按剑巡查,突见一人飞身而入,喝问道,“谁?”玉团儿飞身落地,往前便闯,也瞪眼喝道,“让开!”古溪潭却不识得玉团儿,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哪家姑娘,报上名来!”玉团儿左右看了一眼,不见认识的熟人,“你是谁?报上名来!”古溪潭哭笑不得,“姑娘再不报上姓名,恕古某无礼了。”
“且慢!”成缊袍听到喧哗,快步而来,“这位是玉姑娘。”古溪潭讶然,“玉姑娘?”玉团儿不理他,对着成缊袍大叫,“唐俪辞呢?我要见唐俪辞!”成缊袍淡淡的道,“唐公子外出未归,姑娘有什么事告诉我也是一样。”玉团儿怒目看着他,“我不要告诉你!”成缊袍一怔,古溪潭道,“姑娘有话好说,究竟是什么急事?”玉团儿跺足道,“我不管,我要见唐俪辞,马上就要见!”古溪潭没得来了火气,“你这位姑娘蛮不讲理,唐公子不在山上,你要怎么见?”玉团儿怒道,“那你就快点去找啊!我有重要的事给他说,马上就要说!马上马上就要说!”古溪潭张口结舌,哭笑不得,成缊袍袖袍一拂,将玉团儿的穴道点住,“把她送回房里休息,一切等唐公子回来再说。”
就在玉团儿穴道被点之际,宋林急急奔来,说道碧落宫诸人已经到了门口。成缊袍迎上相接,碧涟漪一身碧衣,站得挺拔,铁静对成缊袍拱手一礼,碧涟漪也颔首示意,他们虽然是碧落宫的下属,对待外人却从不自居奴仆。几人都不善寒暄,彼此点头过后,碧涟漪问道,“这位姑娘是?”
玉团儿还在古溪潭手中,成缊袍淡淡的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他看了站在碧涟漪身后的红姑娘一眼,“这位就是红姑娘了?姑娘在风流店运筹帷幄,害死了不少人。”红姑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不理睬,目光只在玉团儿身上。碧涟漪道,“我等应邀而来,不知唐公子人在何处?”
“唐公子外出未归,莫约明日此时会回山,各位且坐稍等。”成缊袍请碧落宫诸人里头休息,碧涟漪走在前头,红姑娘却站着不动,目不转睛的看着玉团儿,“成大侠,”她低声道,“我要和这位姑娘一起住。”成缊袍一怔,红姑娘看着玉团儿,又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害死她。”成缊袍沉吟了一会儿,“也可。”
过了一阵,碧涟漪和铁静诸人与成缊袍等人去详谈要事,红姑娘缓缓走进玉团儿的房间,坐在床边,看着她那张脸。这个小姑娘远没有自己美貌,为什么却可以跟在他的身旁?他不会厌烦吗?不会赶她走?为什么没有杀了她?
玉团儿被点了穴道,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从怀里拔出一支金针,在玉团儿三处穴道上各刺了一下。玉团儿睁开眼睛,愕然看着眼前出现的美貌女子,“你是谁?”红姑娘冷冰冰的看着她,她黛眉秀目,即使是做出冷若冰霜的姿态,也有一股忧郁之气。玉团儿生性|||爱美,看她长得又是另一番模样的美貌,立刻笑了出来,“你是谁?你好漂亮。”红姑娘不答,过了一会儿,玉团儿好奇的看着她,又问,“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她低声道,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她真的很想一针刺下去,刺瞎她的眼睛,但如果刺瞎了玉团儿,碧涟漪想必很生气。玉团儿道,“没有人欺负你,你干吗要哭呢?”红姑娘悚然一惊,“我没有哭。”玉团儿又笑了起来,她只能说话,红姑娘不会武功,金针之力不能让她起身行动,否则她就要拍手笑了,“你就是心情差得在怨恨为什么天上没有一块大石头掉下来将你砸死的那种表情,别哭嘛,你认识我吗?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红姑娘手里握着那支长长的金针,我随时可以杀了你。她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你认识柳眼?”玉团儿点了点头。红姑娘低声问,“你们很好吗?”玉团儿睁大眼睛,“啊”了一声,“我明白了,你也喜欢他!”红姑娘满脸飞霞,“胡说!我只是……随便问问。”玉团儿白了她一眼,“喜欢就喜欢嘛,你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我天天说想和他在一起他都不理我呢,你要是喜欢他又不说,他就更不理你啦!”
红姑娘咬住嘴唇,“你……你……天天都说想和他在一起吗?那他……他为什么不理你?”玉团儿鼓起嘴巴,嘟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以前觉得他想和阿谁姐姐在一起,不过后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红姑娘低声问,“他……他很迷恋阿谁的。”玉团儿道,“我不知道。”她想了想,“我想他是不敢要求和阿谁姐姐永远在一起,就和你一样,说出来就会脸红,就会觉得自己有错一样。”红姑娘咬住的嘴唇在颤抖,“我是因为……因为知道他不喜欢我,所以才不能说,爱一个人就不该强求,应该让他高兴,不是吗?”玉团儿顺理成章的道,“他也是这样想的啊,所以他就不会说要和阿谁姐姐在一起,因为阿谁姐姐不喜欢他。”
“他会因为阿谁不爱他而放弃她吗?”红姑娘凄然道,“他是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吗?”玉团儿道,“当然啦!他连只小狐狸都不敢打死,我抓来给他试药,结果他把它放跑了,把我气得半死。有时候我赖皮说要留在他药房里比较暖和,其实我不怕冷的,他虽然不理我,但是也怕我真的冷不敢赶我出去。小方最无赖了,老是欺负他,叫他去钓鱼,他钓了又放走钓了又放走,永远也钓不会来;叫他去抓松鸡,他就坐在那里看公松鸡和母松鸡飞来飞去,有时候狐狸来吃,他还打狐狸呢!”红姑娘放开下唇,唇上已见了血,“是……是吗……他……他……”玉团儿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是不是很好笑?”红姑娘看着她的笑,整颗心都动摇起来,“他不杀狐狸,为什么却杀人呢?如果他真有这么好,为什么却要杀人呢?”
“你是说他做了那种药害死了千千万万的人吗?”玉团儿道,“他也有后悔的,不过不肯说罢了。你也怪他害死这么多人吗?其实我觉得他做错的只是听了坏人的话,做出了害人的药而已,他只是笨,但不坏的。”红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说柳眼“笨”,那和她心中记住的柳眼相差太远了,她们谈论的当真是同一个人吗?“笨?”她轻声问。
“当然笨啦,哪有人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哪有人别人叫他干什么叫干什么的?他到现在也是这样,你只要对他说一样的话说上十遍,他一定听你的,不管他脸上看起来多不高兴,脾气有多坏,他肯定会信你的。”玉团儿道,“你以前是不是很怕他,所以不敢缠着他?”
“我……我……”红姑娘低声道,“我以为他想要天下,所以我要为他夺天下,我不在乎杀人,因为他不在乎杀人,既然他可以背负这世上最重最深的罪孽,那么我也可以。”她抿了一下受伤的唇,低低的道,“我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什么事对他有利,我就做什么事,我不在乎杀人放火,不在乎害死谁,只要他能得利,我可以为婢为奴,可以做任何事,可以不要他知道我爱他,只要他能成功。”
“天下?什么天下?”玉团儿惊奇的看着她,“他只是讨厌唐俪辞而已。”
“是吗?他只是……只是讨厌唐俪辞而已。”红姑娘喃喃的道,“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你很伤心吗?”玉团儿问,“别伤心,你只是弄错了而已,是他不好,他没有好好和人说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你才误会了。”
“只是弄错了而已?”她目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只是听信旁人的话,只是讨厌唐俪辞而已,他没有想要天下,那……那他害死的人,我害死的人,那些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冤魂,又是为了什么?他背负了不可饶恕的罪,我变成阴险毒辣的小人,所谓的牺牲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意义?”玉团儿眨了眨眼睛,“什么意义?”
红姑娘摇了摇头,怔怔的看着玉团儿,“这些日子,你一直陪着他?”
“嗯。”
“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赶你走。”她低声道,“只有你……你才是真的喜欢他,我……不过在做梦,一直都在做梦。”
“啊!”玉团儿突然大叫一声,“唐俪辞呢?我有件事要告诉他!很重要的事!”红姑娘悚然一惊,抬起头来,“你别急,我知道是什么事,我这就去找。”她匆匆站起身来,擦去眼泪,推开门奔了出去。
门外不远,碧涟漪站在那边花园之中,她怔了一怔,往他那里奔了两步。碧涟漪站得远了,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但她奔了两步,他就张开双臂,于是她什么也没想,径直奔入他怀里,开始只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她再也忍耐不住,放声恸哭了起来。
碧涟漪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轻抚着她的头,擦去她的眼泪。
一场大哭,足足哭湿了碧涟漪半个前襟,红姑娘抬起头来,紧紧揽住碧涟漪的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其实根本就不好,我是个歹毒的女人,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公道正义,真的从来就没有。”
“我不知道你是好还是不好,”碧涟漪搂住她的头,抱在怀里,“你好也好,坏也好,对我来说都一样。”
红姑娘牢牢的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仿佛不抓得紧一些,不用力一些,她就会碎掉,就会死掉。
“别哭。”碧涟漪抱了她一会儿,将她放开,“刚才你从屋里出来,可是有急事?”红姑娘蓦地一惊,“是,那位姑娘有重要的事要找唐俪辞,我猜——”她将声音压得极低,“是关于猩鬼九心丸的解药。”碧涟漪微微一震,抓起她的手,“唐俪辞应当回来了。”
“且慢!”红姑娘心念转得极快,“把那位姑娘一起带走,留她一人在屋里,恐怕会有意外。”碧涟漪一点头,一手抓着红姑娘不放,折回房里拍开玉团儿的穴道,玉团儿一跃而起,三人快步向大堂而去。
屋后不远处一人探身而出,桃色衣裙,正是玉箜篌。眼见玉团儿被碧涟漪带走,他目望红姑娘,掠起一抹杀机。他有心要杀玉团儿,在这种微妙时机,玉团儿飞马上山,所为何事,聪明人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古溪潭将玉团儿放在厢房,他已跟踪在后,不料红姑娘随即进来,她一进来,碧涟漪就站在屋外,让他失去下手之机。虽然说以玉箜篌之能,要杀玉团儿、红姑娘、碧涟漪也并非难事,但一旦惊动了他人,得不偿失。而红姑娘叫碧涟漪将玉团儿带走,让他第二次失去下手的机会,这丫头移情碧涟漪,心思细密,不可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