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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清荷

楔子

香港德胜典当行内。

经理拿着一张当票，小心的和一个年轻人解释：“周先生，您别着急，我核对一下账目，仔细找找……”

年轻人气度非凡，但锋芒内敛，并没有露出生气的神态，不过只在蹙眉凝神之间，经理已经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凭着阅人无数，他深切感到，这人不简单。

第一章心灵鸡汤

今天生活又跟周天开了一个玩笑。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周天又开始喝心灵鸡汤，背诵着孟子的千古名文。

这些年，每当周天遭受挫折时，就将背诵孟子的这篇文章作为抚慰心灵，振奋精神的良药。

周天的这个名字貌似大气，其实只有周天知道内幕。周家历来不是书香门第，用父亲的话来讲，哪辈子出个文化人，祖坟上肯定要冒青烟。

父亲出生时，爷爷正想进山，于是给儿子取名周大山。

周天老子也取其精华，周天出生时，抬头望天，天儿不错，于是就叫周天。

老婆埋怨他，放着满肚子学问的姐夫不用，非自己取名字。

他却说：“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再有学问有什么用，又不是县太爷。这名字多好，简单好写！”

周大山没错，参军前，他认的字，比秃子的头发多不了多少。参军后，虽表现突出，可文化水平太低，根本没有转干的可能，退伍后便操起了老本行。

对周天来说，理想很奢侈，现实很骨感。

周天脑子聪明，小学成绩优异，周大山瞧不上，成天让孩子舞枪弄棒，抻筋踢腿。

周天练武越来越有兴趣，想去少林学武。一个战友来访后，周大山突然想改换门庭，非让他继续上学。周天一直纳闷，但周大山从来不说。

周天怕挨揍，别出心裁，开始消极抵抗。每天除了练武，就是不学习。初一基本上没考过及格。

周大山气得牙根痒痒。只好求到姐夫董学堂，还送上祖传的虎皮坎肩。

说来也怪，周天从小最怕董学堂。看他眼珠一转，董学堂就能知道他动什么心眼。大道理更是层出不穷，

不过董学堂这回也没了办法，历史典故说了好几个，就连郭沫若写的《科学的春天》也用上，还是没真正说动周天。

没想到周大山出事，却让周天洗心革面。周天对昏迷在床的周大山发了誓，一定好好学习。于是，除了打点零工补贴家用，周天每天就是看书。加上董学堂单独辅导，很快就名列前茅。

转眼到了初三，两次模拟，周天都是第一。可他却动了不考高中的念头。

为什么？就是缺钱。高中不是义务教育，学费和生活费如何负担。

“妈，我不考高中了！”思考再三后，周天对母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正在帮人纳鞋底的乔二妮想说什么，嗫嚅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儿子已经为这个家尽了不少力，自打丈夫昏迷后，身体疯长的儿子，却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

看着儿子坚毅的眼神，乔二妮说：“娘再去各家借借，实在不行把你爹的猎枪卖了，应该能换点钱。”

“那怎么行，我爸最喜欢的就是这杆枪，再说没了它，平时怎么打猎。”周天断然否决了母亲的想法。

乔二妮看了看抢，又看了看静静躺在床上的丈夫，眼泪再也止不住，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当当当，房门响了。

原来是乔大妮和董书堂两口子深夜来访，也就是周天的大姨和大姨夫。

说起乔老汉两个女孩，十几年前那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大妮儿嫁给学识渊博的董书堂，二妮儿嫁给周大山，乡民戏称他为乔国老。

两个女婿一文一武，都是靠山乡的名人。董学堂家学渊源，动乱时到靠山乡改造世界观，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周大山生于猎户之家，退伍后便操起祖业，据说山上的野猪听到他咳嗽，就要小便失禁。

乔家原是大户，祖上一直做茶叶生意，家中有大片的茶园，算是家趁人值，风光无限。但是解放前，国运衰败，于是家道中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解封后，成分定成了贫农。反而躲过了很多劫难。

乔老汉自幼习文，写得一手好字。董书堂成分不好，但乔老汉满心欢喜大女儿的婚事。

二女儿的婚事他不乐意，打心眼里看不上文盲的二女婿。无奈二妮儿性格倔强，女大不中留，乔老汉也只能作罢。但父女的关系一直不好，二女婿出事后，二妮儿硬是没有上门相求。

“小天，听说你不准备考高中了，糊涂？”董眼镜带着气儿说。

“我…”周天也不解释，他知道姨夫为他上学没少费心，感觉对不住姨夫。

“姐夫、姐，不怪孩子，怪我们没本事，拖累了孩子。”二妮儿说着就哭了起来，大妮看着可怜，于是姐俩就一块儿哭。

“小天，你孝顺我知道，想早点挣钱，孝敬你父母。但这是小义。”董学堂看了一眼有些愕然的周天，接着说：“为什么说是小义，你现在不上学只能打点零工，靠山乡没有多少耕地，你从土里啥时能刨出金疙瘩？我知道你会打猎，但那是靠天吃饭，偶然性太大，不是长久之道。”

“说句不中听的话，比你家困难的有的是，哪家没本儿难念的经。你爹这病要想好，就得接受最好的治疗。你不上学，就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怎么挣大钱治病。”

“七尺男儿，志在四方，即使你最后治好了你爸的病，你对别人，对国家有什么贡献。自古，没有报国之心，肯定不能名垂千古，没有学问，如何能成大事。”

“这些年，国家拨乱反正，安定团结，正是你们年轻人大展拳脚的好时候。退一万步讲，就是你爸醒过来，看到你碌碌无为，说不定还得气晕过去。”

这时，周天沉浸在思考里。

董学堂看出自己的话已经发挥了作用，接着又加把火：“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突然想让你学习了吗？”

“好像他战友来过以后，他的想法就变了。”周天回答道。

“你爸爸为了求我劝你好好学习，把祖传的虎皮坎肩都送给我，我都没答应，可后来为什么我又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