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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枪在上。”

“我将从此时接受传承，无谓牺牲、不惧挑战，誓死与邪恶抗争；长剑所指，正义将至，我将维护弱者、秉持公正、保持谦恭；我将是严寒凛冬不灭的火焰，驱散无尽黑夜的曙光，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我的脚步也永不停歇，因为我坚信”

“圣枪与我同在！”

胆小利尔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这闭塞的石洞中回荡，一遍又一遍的背诵着‘骑士誓约’，兴许是为了驱散步步逼近的死亡恐惧，也或许是为了在临死前达成一直以来的夙愿，听他们一队的人说，成为一名授勋骑士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梦想。

只是在这随时可能以被‘吃掉’这种屈辱的方式死亡的氛围压抑下，石洞中根本没人会在乎他的梦想。

没有多久…

“别念了！”

脾气暴躁的穆特冲他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角落里的利尔提了起来，冲着他愤怒的说道：“给我闭上你的嘴！安安静静的老实呆着，难道还嫌我们的情况不够糟吗？”

任由穆特抓着，仰着头的利尔仿佛没听到一般，目光涣散，依旧如同梦呓般重复着嘴里的誓词。

“你耳朵聋了吗？”穆特火了，举起拳头恐吓道：“还是对你来说只有这个管用？你这该死的懦夫！”

眼见拳头就要轰过去，一只坚实的手臂却抓住了穆特的拳头，是这只小队里最为年长的卡尔。

他用另外一只手松开了利尔被揪住的衣领，重新回到角落的利尔也没什么感激的表情，依然如同扯线木偶般继续着自己的宣誓。

卡尔回过头来，对着穆特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没有内讧的资本，别把力气浪费在自己人身上。”

卡尔的话说的很委婉，意思是让他不要拿同伴撒气，毕竟在场的人都明白，惹怒穆特的并非利尔的唠叨，而是这面临死亡威胁的压抑氛围。

穆特坐回到自己的角落，石洞内也重新回归了安静，只留下利尔庄严肃穆的誓词，以及外面不时响起的细琐脚步声，偶尔还能听到一些粗狂的哄笑声，陌生的语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许是在嘲笑石洞内这些溺弱的人类吧。

也兴许是在…庆祝他们这次丰盛的口粮收货…

毕竟人类自从响应帝国号召内陆徒迁、并建立卡奇诺要塞之后，卡奇诺奇山脉外几乎再找不到人类，对外面那些不思进取只懂得掠夺与杀戮的种族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天生智力底下以掠夺为生的他们不得不面对饥饿，这次收货了整整一个巡逻队，绝对是巨大的丰收。

被吃掉啊…

坐在角落里的凯恩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从圣罗兰军事院校毕业的他就会落入这番田地。

以优等生的身份驻扎卡奇诺要塞一年，接着接受骑士授勋，返回艾诺行省与爱丽丝结婚，将来协助父亲共同治理秋叶镇，这才是他原定的人生。

不同于利尔，凯恩是一名贵族，父亲是艾诺行省秋叶镇的领主，男爵。

只要是圣罗兰军事院校顺利毕业的帝国贵族，在随军驻防一年结束之后，便能顺利接受骑士授勋，利尔梦寐以求的夙愿对凯恩来说唾手可得。

只是凯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第一次巡防任务便会遭遇兽人的袭击，他们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自己所在的巡逻小队还没来得及组织有效的抵抗便全军覆没。

只有他一个人凭借着凝练出的斗气侥幸活了下来，但仍旧被打昏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便被带到了兽人的营地之中关押起来。

相比较不容易保存的尸体，兽人更喜欢活着的人类，一些对兽人来说难以下咽的野果子就能让这些‘口粮’长时间保持新鲜。

凯恩不想死，更不想被吃掉，他还有美好的人生等待着他，他还没来得及兑现与爱丽丝之间的诺言。

可是…现实确是如此的残酷…

他们被收走了身上所有的兵器，该死的兽人更搬来一块巨大的岩石完全堵住了石洞唯一的出口，在收货的口粮吃完之前，这些兽人是不可能搬开这块岩石，每天只是从缝隙中递进一些野果子让他们苟延残喘。

况且就算离开了这间石洞，面对外面驻扎着的至少几百个兽人（凯恩根据遇袭时判断），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只需要两个兽人便能摆平里面的所有人！

凯恩唯一所能期盼的似乎就只有援军了。

可是…真的会有援军吗？

没有了城墙的拱卫，在正面战场上哪怕仗着精良的装备，人类也不一定能够与兽人战成1比1的战损比，更何况还是在地形不明情报不清的情况下。

而且卡奇诺要塞以北已经是兽人的地盘，没有哪一个统帅会蠢到率领大军深入敌人的腹地付出无法预估的代价，就为了营救几名同伴。

在战场上切忌感情用事，谨记保持冷静头脑，务必计算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战果，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

这是凯恩接受的第一趟军事课程教官所宣讲的指挥官核心要义，出自奠定罗兰帝国伟业的传奇元帅梅里斯奇之口。

就像他们这样的巡防队便属于牺牲的范畴，因为粮食稀少的缘故，兽人无时无刻不想攻破卡奇诺要塞，历年来不止一次在要塞发生战事。

所以要塞随时都会安排巡防队外出巡视，时刻监视兽人的动向，虽说这样无异于将巡防队至于险地，但相比较仓促应战，这样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兽人的攻势。

而经过这些年的摸索巡防队也有了一本标准的防卫手册，这些年来巡防队被消灭的情况已经大幅缓解，然而没想到还是令凯恩给碰上了！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么？

心里默念着这句被他奉为圣典的经典格言，凯恩心里泛起一份挥之不去的苦涩。

虽说他从来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甚至到现在依然认为这是一名合格指挥官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可是…

当他真正成为那被牺牲的一份子时，心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透不过气。

在这种难受滋味儿的侵袭下，凯恩不得不大口的喘息着，努力吐出那份压在心间的压抑。

“你怎么了？凯恩，是不舒服吗？”

一个带着担忧口吻的柔软声音从旁边传来，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螓首蛾眉，丽质悠升。

她叫忧希丽，是第四巡逻队的随军法师，法师资源虽然稀有，但帝国偶尔也会安排他们进入巡逻队伍，一来需要一份历练，二来有些工作只有他们可以承担。

在凯恩来之前她便已经被关押在石洞之中，与凯恩一样，巡逻队中仅有的幸存者，之后没多久又来了卡尔他们这一队人，他们队伍中活下来四个，剩下一个叫机灵鬼特洛伊的此时正敲打着石壁打发时间。

“我没事。”心里正烦躁着，摇了摇头，凯恩随口回答道

“可是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很好。”

“要不…我用治愈术帮你看看吧。”忧希丽是一名光明系法师。

“不用。”

“我很擅长治愈术的，至于魔法力你不用担心，在这里随时都能…”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凯恩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用咆哮形容也不为过，近在咫尺的忧希丽被吓了一跳。

娇小的身躯轻轻颤了颤，脸上原本挤出的一份宽慰微笑微微一僵，她刚刚举起的素手停在了半空中。

“对…对不起…”

没多会，她把手臂缓缓放了回去，脸色微微一黯，重新缩回了自己的角落，曲起双腿，将那被黑色秀发盖住的面颊埋入双膝之间，任由万千青丝垂落。

仿佛随着这声咆哮，心里的压抑也被吐出了不少。

恢复冷静之后，凯恩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迁怒于人，看了看旁边的忧希丽，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挪了挪身子，靠了过去。

“刚才…抱歉…”思索了一下，凯恩摸了摸额头，随即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为我的鲁莽道歉，向美丽而善良的忧希丽道歉，可以接受吗？”

忧希丽的身躯轻轻颤动了一下，接着她扬起头来，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凯恩隐约还能看到她眼角的泪花，不过洁白的面颊上到底还是多了一份笑容。

“没关系的。”忧希丽摇了摇头，微笑着道：“我能理解。”

接着，她直起了身子，仰起头，望着那顶端的石壁，平静的问道：“我们会死吗？凯恩？”

在卡尔他们抵达这里之前，石洞中只有凯恩他们两人，彼此依靠着的慰藉成为这黑暗中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自然奠定起了一份情感。

所以哪怕卡尔他们到来之后，性格较为内向的忧希丽依然与凯恩比较亲近一些，心里有什么话都会对他倾诉。

沉默了一下，凯恩摇了摇头道：“不会，要塞肯定已经派出援军，荣耀骑士能够轻易消灭外面的敌人。”

驻防在卡奇诺要塞的荣耀骑士是帝国最顶尖的骑士团之一，象征着帝国的核心战力。

“哼！”不远处的穆特似嘲笑般的冷哼一声。

忧希丽却仿佛真的相信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罗希，认认真真的问道：“真的吗？”

“嗯…”凯恩点点头

“那…”忧希丽侧过头，目光移向了一旁，犹豫着问道：“假如我们能活着离开，我能邀请你成为我的守护骑士吗？”

强大法师却有着不相匹衬的溺弱身躯人尽皆知，古来便有招揽强大侍卫的传统，到了帝国这一层更有律法支持。

不过那前提是建立在上位法师的基础上，像忧希丽这种低阶法师提出这项要求，还是冲一名贵族，这不得不说是有些无礼了。

只是眼下能否活着出去都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向来豁达的凯恩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计较什么。

经她的笑容一温暖，凯恩心里的烦躁仿佛驱散了不少，他也跟着露出一份爽朗的笑容：“你的意愿，我的长剑吗？那得等我成为骑士才行。”

“那…”

“哈哈哈！不用死了！我们不用死了！”

忧希丽正打算说什么，不远处的角落却忽然响起一声激动难耐的大笑，众人视线下意识的便集中在了发出大笑的身影上。

那笑声是来自机灵鬼特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