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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纸球掉落水中,虽然还浮在面上,但已浸了个透湿。
西面的楮纸球,废了。
那名潭州的禁军回过神来,顿时火冒三丈,举起弓箭就要来射法华,却听他后头一个跟上的同伴喝道:“不可要人性命!”
这同伴正是潭州禁军此番的头儿,“地支军”中的“地子”。地子说话时并不停留,直朝法华这边冲来,口里叫道:“傻牛、兔子,快去北面!――虎头随我过来!――其余人等划船南攻!”
这个当口,法华就要弯腰把手伸向掉落桥面的一枝木箭,那筒木箭被撒出去后,只在桥上留下了两柄,其余都弹到了湖里。
西面的潭州禁军弓箭手正是“地支军”中的“地辰”,绰号“小龙”。这地辰一看对头就要拾箭,也顾不得头儿的叮嘱,只把那蓄好的木弓再射,扎向法华与桥面之间空隙。
四寨主若执意要拣,必定被那飞来的利箭射中。他自然不会拿自己性命玩笑,无奈只好后撤一步。
此时地子也已冲到,屈身一纵就要扑向法华。
一个铁锤般的大拳头闪电探了过来,径砸地子前方,封其进路。
正是红叶右脚落桥、左脚踩梯,杀至而来!
那地子也是身手不凡,应对自若,空中只把两掌一拍红叶手臂,就要借力跳将过去,模样活像一头正在抬起前蹄、飞身跃过路障的骏马。
潭州知府边上观看的许将军微微颔首,心道这招“马腾滚木”用得灵活巧妙。
红叶岂能如他所愿?只见三寨主左脚一蹬,踏上木桥,一个回转扎好马步,以身拦路,一式“巨灵舒腰”,真如一尊刚刚睡醒睁眼、伸躯活络的巨灵神!――双手斜举右上,直轰地子如马儿般跃起的身体。
地子没料对方如此神勇,却无他法,只能回手托掌护住胸前,苦笑中就被红叶轰飞了出去,噔噔噔倒退几步,方才站定,还险先撞中了紧随其后的地寅。
“好一条大汉!”地子赞叹一声,也不犹豫,又挥拳抡将前来。
红叶更是杀得兴起,大喝一声对冲上去。
这两人棋逢对手,红叶虽比地子强出半筹,却也一时拿不住他,当下斗得不亦乐乎。那后头的地寅却因木桥太窄不能过去,只有瞪眼干着急。他着急自有缘由,是因看见了法华终于抓起了一箭,搭弦开弓,点向那楮纸球。
“完了!”许将军两眼轻轻一闭,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孔将军却是双目一睁,精光连连。
此时东边,突然飞速掠来两条白影!
正是身着白色露肩短衫的袁州禁军到了!
不过此刻他们还没有靠桥,而那两条飞至的人影却是“天干军”中的轻功好手,“天丙”、“天己”。这二人单论身法与法华有得一拼,竟也如四寨主般,船未稳、人先发,抢上前来!
天己迳走北面,阻击潭州禁军的地丑和地卯。
天丙朝西直冲,一边奔走,一边却将身上白衫脱下,抓在手中!
法华一镞头扎起那团楮纸球,开弓引向中间那大柱子顶上的稻团。
天丙一脚踏中架台的边沿,腾空而起。
法华出箭!
天丙已如灵猴一般,蹿至大柱子高高的半腰,却不去抱牢,险险朝着柱子一个脚底回蹬,顺势借力转身,又望南飞扑而下,正是法华所在!
箭至半路!
天丙手中的白衫陡然张开,一如渔网般迎面直罩!
法华的楮球连箭,顿时被罩在其中、挡了下来。
“呼――”那大舫上的看客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浊气,继而暴起一阵喝彩。
“抓住他!抢球!”就在那变故陡生之时,潭州禁军的地子朝后一吼。他们的楮纸球已被法华射落,须得再挣一只。
无所事事的地寅终于有了活干,横眉倒竖,把脸一转,就朝着正要迎面落下的天丙拦腰抱来。那天丙却是对着地寅咧嘴狡黠一笑,在要落下的前一刻,轻轻把手一松,那团包着楮纸球的白衫飘然掉下湖面而去。
“娘嘞!”地寅登时心痛不已,撇了天丙,不管不顾就朝那白衫扑去。“扑通!”一声,那白衫虽然抓住了,可他人也坠入了湖中,眨眼被水淹没。
南面的楮纸球,废了。
“真是条傻大虫!”天丙哈哈大笑,却也不敢与人对峙,刚一踩实,就扭身向东而去。他轻功虽高,肉搏手段却要差些。
说时迟、那时快!法华手里抓着木弓,一边腿上发力奔向红叶而来,一边口中急叫:“老三!升天!东北!”
红叶闻言,立马一式“午时三刻鼓”擂向地子,逼退对方两步,接着弓腰后撤,头朝东北。这时法华刚好赶到,大迈一脚,踏向红叶后背,再一脚,点向红叶脑袋。红叶“嘿”的一声,便如那日山顶比武一般,把头狠狠斜上一撞。法华借力飞身而起,两脚空中虚迈,便如腾云驾雾的神仙一般,只是看在众人眼里更要较之疾速十倍,或许用那“流星赶月”最为恰当。
此处已无球可夺,地子立时对三寨主失了兴致,急忙抽身冲向东面。
“嘿嘿,想跑!”红叶整了整那有些歪斜的裹头大巾,吐了口唾沫,咬尾而上。
黄鹤杳提着一条大木桨与宿平上了桥来,却是没有凑前,他们无法插手,只能握拳而观。
这二寨主,此刻胖墩的脸上一色狰狞,却见西边驶来一龙舟,那龙舟上一众赤膊禁军汉子,眼看就要靠船登梯,顿时八字眉毛一掀,手起桨落,劈里啪啦把那登台的木梯砸了个稀八滚烂,嘴里还恶狠狠地嘟哝道:“鸨妈养的!老子今日要是三千两不到手,明日就去抢他个县大院!”
少年听得好笑、暗自摇头,却见桥上有一枝最后剩余的木箭,便下意识拣了起来。
再说那“天丙”,本来称心满意地跑在架台的环道上,突见右方一道人影划过,法华眨眼便落到了他前面四步位置,不由眉头一皱,赶紧发足追上。
东边袁州禁军的龙舟也已靠桥,此刻有三人上台,其中两人卜一落脚,便跑向北面、助拳那同军的天己去了,只余一人正在开弓。
开弓的是“天乙”。那箭头已然扎起了一个楮纸球,就要蓄满射出!
法华恰好冲到跟前,情急之下,一把挥起木弓。
此时的天乙,那才叫做货真价实的“霸王硬上弓”,猛一咬牙,也不去理会法华,只盼赶紧把这枝木箭射将出去,而侥幸不让对方打中。
事与愿违!
“嗡”那一声,箭羽堪堪逸出弓臂,就听“啪”的脆响,被法华手中的木弓打了个正着,急坠而下!
法华见一击奏效,更不松懈,就把左脚一踢,将那扎着楮球的木箭勾起,探臂便抓!
天乙如法炮制,手中木弓也是朝上一抡,也是一声“啪”的脆响,顿叫法华抓了个空。那楮球连箭翻了几个跟斗,又飞上天去。
天丙杀到!出手便要来抱住法华。
可惜他却没有红叶那般“刑屠拳”中“极乐缠绵”的前冲后招,法华一个扭身,向前快行两步,就摆脱了开去。
顺势绕过天乙,法华转到其身后北面。天乙兀自看着空中木箭,冷不防被四寨主蹿过,急忙回身相击。
天丙方才一抱未中,便放弃了对四寨主的纠缠,就在法华躲开之时,一个收身,纵跳而起,那手堪堪抓住木箭。只是,他的小腿突然一紧!
是潭州禁军的头目――地子。
此人一把抓住天丙两只小腿,向下狠狠一拽,再松开双手,向上一捞,就要夺过木箭!――地子的身材与红叶一般,直比那天丙高出半头,眼见这团楮纸球就要手到擒来!
红叶到了!
好一个三寨主!他知道自己已无插足之地,便索性一个急停,左脚立定为轴,右脚狠狠向上一抬,“嗯!”地一声闷吼,一个震地大马步,猛地对着那二人脚边跺下!
蛮横无比!
“垮啦啦!”一片木屑横飞。
桥面塌了!
地子与天丙二人只觉脚下一空,贴着身子,双双落下。
红叶收脚回跳,站于坍塌的豁口之前,“呼”地一个俯首,探出右臂,抓向那个被天丙握在手中的木箭扎住的楮纸球!
天丙又怎会乖乖就范?只把那手一缩,顿叫红叶抓了个空,口里向北面叫道:“天乙,接住!”手臂大力一挥,就要把那木箭连球抛向自己人。
“都别玩了!一起洗澡吧!”此时天丙身后、胜算无望的地子大叫一声,索性一拉天丙手臂,连身反扣,团团抱住。
既然自己哭了,别人也不许笑着。
果然,天丙刚要出手的这枝木箭,被人一扯之后,立刻失了准头,只飞了几步,“吧嗒”一声,撞在木桥梁上,弹开几圈,掉进架台东边湖中。
法华与天乙一见楮球落水,也停止了打斗。
东面的楮纸球,也废了。
只剩一个好球了!
所有人都齐齐转头望向北面。
却是不料,北面那三对赤膊的、白衫的禁军也正怔怔地望着他们,手中也是空空如也。
所有人此刻都是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大柱子的顶端稻团。
还是空空如也!
湖心顿时鸦雀无声。
都傻了眼。
“球呢?你们的球呢?”天乙朝着北面暴跳如雷。
只见一个白衫军汉走出几步,指了指下边湖面,那里一堆浮起的木板,边上赫然还半漂着一个湿透的楮纸球。
原来这个白衫军汉正是“天干军”中的头头“天甲”。他原以为另两支队伍的球都废了,己方胜券稳操,天己上来定会将球射中,是以一到北面,为免节外生枝,不等与人相斗,二话不说,只一腿就扫向了盛着楮纸球的案台,将其轰爆出桥。
东南西北,四个楮纸球全数落水。
“白忙活一场!”
法华拿着木弓,绕过天乙走了回来,有些兴致索然。
正走着走着,四寨主偶然间抬头望了南面一眼,双目陡地又焕发出灼灼神采!
偷偷侧行了两小步,来到一处桥沿。
突然,法华一把抡起木弓就向黄鹤杳与宿平飞掷过来。
黄鹤杳正在郁闷,忽见飞来一物,立马探手操住,再把眼睛瞪向扔弓之人,却见老四朝他努了努嘴,又身边的点了点宿平,便立时领会过来,把那木弓交在少年手中。只是对这番用意还是一脸茫然,不知何故。
宿平握弓在手,也是不明所以,于是望了法华一眼。
就见法华忽地一个跃身,跳下湖面,口中叫道:
“宿平,射飞球!”
少年终于眼中一片雪亮,应声把那手中的弓、箭合在一处,一搭一引,开起满月。
“擒住他们!”
这时湖中的潭州禁军“地子”突然高叫一声,虽然他也不明对方要做什么,只是见到法华跳到水中之后,一手抓起那浸湿的楮纸球,顿觉极为不妙!
一声令下,却是两州禁军三十人同时出动!
划的划、跑的跑、游的游,全都分别向着法华与宿平围堵而来!
那天乙离得最近,一把扔出木弓砸向法华,自己也腾身扑了下来。
“哈哈!”
法华朗声一笑,仰天向后一划,轻松避开那飞来之弓,右臂借着浮力朝上一挥!
那揉成一团、拳头大小的楮纸球划过一虹,飞向大柱子顶端。
“射!”
宿平微微一笑,五指一松,弦“嗡”地一声!
楮纸团堪堪飞至柱顶稻团之前,微微一顿,就要落下!
一枚银色镞头飞至!
“噗!”
镞头把楮纸团穿了个通透,牢牢钉住!
“锵!”
一声铴锣响起。
龙舟大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