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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他站在时光深处33
魏和一走,雨下得更大了。
温景然合上伞,坐上车,回头见应如约盯着他的手机在发呆,主动交代道:“上次看见你解锁后换的。”
他的手指落在方向盘后的操作杆上,微微一挑,车前玻璃的雨刷立刻冲开布在车窗上的雨帘,视野里顿时一片清晰。
应如约迟钝了会才眨了两下眼,“哦”一声算作回应。
没敢问“上次”是哪次,更不敢问他怎么就心血来潮把锁屏密码换得和她一样。
心里无端的就有个地方像是被丢了一堆点燃后的火柴,火焰烧得旺,直把她的耳朵都烧得有些烫。
握在手里的手机顿时就有些烫手,如约锁上屏幕,捏着光滑的机身一角,把手机放进了中控的储物盒里。
温景然侧目瞥了她一眼,握着方向盘往左边打了一圈,慢慢地从停车位里退出来。
经过岗亭时,车轮压着减速带微微一震。
如约转头去看他。
温景然正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调节座椅的前后位置。
目光落在正前方,又滑至左侧留心了一下街道上有没有过往的车辆行人。
音响里正徐徐地播放着一首陈年老歌,复古的曲调,唱着粤语的男声磁性又优雅,配着窗外伶仃了一地的雨水,竟莫名得有种安宁的氛围。
车终于汇入车流。
雨天天色昏沉,夜晚也比平时要来得更早一些。
本该还是日落西山,黄沙洒在云端的黄昏,此时天幕却如同晕染了墨色的水布,云雾层叠,远望城市像是被笼在了烟雨远雾之中,朦胧得看不清晰。
十字路口,缓缓前行的车流停下来,雨刷刷过的车前玻璃里,满目红色的汽车尾灯,一点一点缀连成了一片。
车内安静得有些沉闷。
温景然手肘撑着窗沿,在出风口徐徐的风声里,问:“不说要安慰我?”
应如约放空的大脑反应了几秒,才想起他提起的是在手术室里,那场压抑的手术结束后,小邱让她代表广大温医生的迷妹去安慰情绪低落的温景然……
她随口就答应了下来,不料被去而复返的温景然听到了。
亏他当时表情那么镇定,没想到是记在了心里,等着盘问她。
“小邱以为你是因为昨晚那些社会青年心情不好……”应如约悄悄抬眼,见他面色如常,继续补充:“本着关爱同事的想法,让我安慰下。”
信号灯倒计时结束后已跳转至绿灯,停滞了片刻的车流又缓缓往前移动。
温景然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拨了拨出风口的方向,抬眼时,顺便看了她一眼,丢出一句:“你也这么觉得?”
应如约语塞。
她倒是想装傻。
昨晚他抛出那一段话问她他属于哪种时,应如约就打了退堂鼓。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在他车前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到底是不敢再惹他不悦,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等她上楼,拉开窗帘往外看时,他的车仍旧停在原地,笔直的两束车灯把车前的路照得亮如白昼。
应如约低头对着手指,很没有底气地嘟囔:“我还是觉得,我们需要好好的聊聊。”
温景然瞥了眼后视镜,雨天后视镜被雨水浸湿,即使用了加热,隔着一扇车窗的视野也并不是那么清晰。
他放缓速度,淡声应道:“好,那就找一天,好好聊聊。”
――
雨下得太大,应老爷子从午睡中被惊醒后就一直坐在卧房的窗前出神。
华姨上来换了两次茶水,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替他拿了条薄毯盖在他的膝弯处。
上了年纪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
应老爷子的关节不太好,一到雨天就会酸疼泛冷。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可怜。
应老爷子没退休前的日子虽然很忙碌,可总比现在有人气多了。
应荣峥的名字在s市响当当的有分量,谁人都要尊敬地称呼一声应老先生。
但英雄总会迟暮,应老爷子从第一线退下来后,日子倒是闲散了,只是这人瞧着过得有点孤单。
应老夫人去世的早,如约还小的时候,应老夫人就撒手人寰。就连唯一的儿子也因过劳,英年早逝,身边只留下一个孙女。
偌大的应家,人丁稀薄得都没什么热乎气。
华姨叹了口气,把凉掉的水撤掉,重新换了份热的。
咕嘟的水声里,她听得应老爷子一声低叹,似是在问她又似在自言自语:“这么大的雨,如约下班了可会淋着了?”
华姨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老爷子你尽管宽心,景然也在医院呢,这么大的雨若是方便肯定会捎如约一程的。”
应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都似苍老了几分:“你坐着陪我说说话吧。”
华姨顿了顿,拎着水壶放在桌脚,“哎”了一声,就着沙发坐下。
“你觉得……”应老爷子顿了顿,眉头皱起:“你觉得景然这孩子怎么样?”
这开场白透着一股子熟悉。
华姨怔了下,稍一思忖就知道应老爷子这会在想些什么,她想了想,回答:“景然这孩子在你身边也有十年了,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但我知道,你想问的不是这个。”
应老爷子一下就笑起来,昏暗的日光下,那笑容带了几分释然,一扫之前的沉郁:“你倒是明白。”
“老爷子肯定比我这婆子看得透,景然沉稳自持有担当,平日里作风也检点,是个知理自重的好孩子。如约自幼有主意,可架不住是个女孩家,再怎么厉害也会希望有个能承重的肩膀可以依靠。”华姨说得细,一字一句都没有任何偏颇。
“景然这孩子无论谁嫁给他,日后都是享福的。”华姨揉搓着膝盖,低头笑道:“这两孩子我看着不错,你看景然平时对如约也上心,没准真能有戏。就是如约啊……”
华姨一顿,没再往下接着说。
应老爷子点点头,显然也想到了如约的症结。
他从小看着如约长大,亲自教导,她的脾性没人比老爷子自己更加清楚。
“我之前倒没想过让景然和如约一起。”他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一脚踏入棺材的年纪了,再不替儿孙想想,以后就没机会了。我应家就如约一脉,她那母亲从小对她就不上心,我走了之后她就跟一个人没什么差别了。我这么一想啊,一个下午都没缓过神来。”
午睡惊醒,应老爷子那只来得及入个梦的梦境里小如约从老医院旧址的那棵大树下跑上台阶,奶声奶气地叫他:“爷爷”。
这么小的人,出生后就像个孤儿一样,没人看养。
小时候还没多大,就开始独自一个房间睡觉。害怕的时候,自己就闷在被子里哭,往往哭得隔日起来时,双眼肿得不成样,也会笑着甜甜地叫他爷爷。
刚上小学的年纪,就自己搬着板凳爬上流理台煎蛋当午饭吃。
周末难得有空能带她出去逛逛公园,看见池边的锦鲤都开心得像是吃到了麦芽糖,那埋在浅池里供游人过池的石头路走了一遍又一遍。
每个风雨交加的天气,她都只能自己穿着雨鞋,撑着小伞沿路回家。
逢他问起会不会觉得委屈时,明明眼眶都红了,还硬撑着说不委屈,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她牺牲下这点时间,这世界上就能多一个人健康的活着。
他坐在窗边,一下午全在回忆。
岁月的长河那么漫长,已经有很多记忆都变得零碎寡淡。
可每一幕回想起来,都是亏欠她的心酸。
华姨轻叹一声,拍了拍应老爷子的膝盖,想说些安慰的话,到最后也只是动了动唇,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她来应家也算早了,如约小时候什么样子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路看着她长大,那感情和自己养的孩子差不多了。此时听应老爷子那颤抖的声音,鼻子立时也酸了,摇摇头,起身准备下楼去准备晚饭。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华姨又叮嘱:“你自己心里想的可别太直白地叫如约知道了。”
应老爷子挥挥手:“知道了。”
――
温景然送如约到家门口时,天色已彻底黑了。
他停了车,把放在后座毯子上的雨伞递给她。
如约接过来,“小邱以为你是因为昨晚那些社会青年心情不好……”应如约悄悄抬眼,见他面色如常,继续补充:“本着关爱同事的想法,让我安慰下。”
信号灯倒计时结束后已跳转至绿灯,停滞了片刻的车流又缓缓往前移动。
温景然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拨了拨出风口的方向,抬眼时,顺便看了她一眼,丢出一句:“你也这么觉得?”
应如约语塞。
她倒是想装傻。
昨晚他抛出那一段话问她他属于哪种时,应如约就打了退堂鼓。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在他车前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到底是不敢再惹他不悦,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等她上楼,拉开窗帘往外看时,他的车仍旧停在原地,笔直的两束车灯把车前的路照得亮如白昼。
应如约低头对着手指,很没有底气地嘟囔:“我还是觉得,我们需要好好的聊聊。”
温景然瞥了眼后视镜,雨天后视镜被雨水浸湿,即使用了加热,隔着一扇车窗的视野也并不是那么清晰。
他放缓速度,淡声应道:“好,那就找一天,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