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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陆宁所料,“板门镇”之役后,南韩北韩和议事宜,也突然变得顺利起来。
板门镇,自是是陆宁对这荆棘小镇的命名,此处,也确实离后世声名大噪的板门店不远。
而现今,陆宁暂时驻跸在此,征募小镇及邻近村庄的村汉及老幼妇孺,在此晒泥坯砌垒土房,实则自然是给未来的大齐开城驻军建设营房。
正是冬闲,初始这些村民被征募还只是惧怕不敢答应,但等齐人每日按劳发放布匹,村民们立时沸腾,渐渐的,甚至几十里外上百里外都有土民赶来为齐人效力。
布匹,前唐时还是作为货币的硬通货,现今在大齐倒是彻底沦为商品,但在高丽,怕是比同等价值的贵重金属还受欢迎,毕竟便是发放铜钱,但以齐地论价的铜钱,他们在此地可买不到同样价值的布匹。
……
寒风呼啸,外面飘飘扬杨飘起了雪花,而“营房”处,赶工做活的便仅仅剩下了身体健硕的壮年男丁。他们中的很多男丁,实则前不久还被王昭征召守城,现今,便已经远离血腥战场。
而为什么这场本来可能惨烈无比的战事如此匆匆结束?
本来这些人自然不懂,但渐渐的,是齐人调停逼得“王军”和“叛军”议和的消息渐渐传扬开,这些高丽人,对齐人自然感激涕零。
对现今下层民众来说,哪里有那许多民族情结?能令他们安安稳稳活下去,令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希望谁来统治他们。
而在板门镇的齐人,对板门镇周边村落来说,好像就正是带给他们希望的人。
茅屋之中,两个火盆烧得通红,屋内温暖如春,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陆宁微笑坐在自带的马扎上,对面几个高丽土民,都赔着笑,诚惶诚恐站着。
火盆,自然也是裴龙裴虎搬来的。
高丽土民都衣衫褴褛,冬天严寒之时,根本无法御寒,只能躲在房里。
便是户主之妻和妹妹,少妇少女,也衣不蔽体,但她们早已经习以为常,邻里之间常见,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羞愧的。
倒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丫头,户主的长女,却是穿着崭新的花布衣裳,显然是户主和弟弟,做活得到的报酬。
只是户主高大成,昨日做活砸伤了腿,在家养伤,却不想,齐人一个大官亲自前来看望,一家都诚惶诚恐,混不知如何自处。
金氏娘家来了人,庆州金氏,说起来,新罗皇族便是庆州金氏出身。
陆宁便没令金氏跟随,带来的通译,却是双翼。
当日,王昭的侍卫亲军几乎被诛灭殆尽,但双翼自然被生擒。
尔后,便听说王昭震怒下,迁怒于双翼,杀了双翼妻妾及所有子女,双翼没了归路,只能暂时跟随在齐人文总院身畔。
也不知道对这血海深仇他到底怎么想的,陆宁自也懒得理会,双翼才具并不是那么出色,只是在中原做过官吏,来到高丽如法炮制才得到重用。
至于做通译,双翼倒算是称职,甚至比金氏还出色,毕竟陆宁听得是翻译过来的这一部分,双翼翻译的意思未必如金氏精准,但胜在中原话流利,金氏有时候,特别是做通译的时候,总想尽量将高丽话的意思用中原话准确描述,但往往就找不到特别合适的中原词汇而变得结结巴巴的。
但双翼说高丽语自然便生硬,是以,陆宁慰问的话语,尤其是提到若高大成以后变成残疾的话,也会在板门镇军营为其安排力所能及的差事,确保他下半生衣食无忧。
这种承诺高大成亲眷们自然想不到,是以,双翼结结巴巴说了好几遍,她们才确信没听错,齐人官老爷真是如此承诺,立时一家大小泪眼婆娑跪满一地,磕头谢恩。
高大成的妻子更战战兢兢哭诉,请求齐人官老爷不要离开,更控诉大匡双翼的仆役,在此胡作非为杀伤人命,以前官家管都不敢管,她便曾经被双翼的奴仆们强行侮辱。
此地虽然是双翼的封地,但双翼却从来没和这里的土民有过接触,收租等等,自有下人们去做,听得此言,脸色阵青阵白,而全家被杀,更令他精神恍恍惚惚,本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现今就更是心绪混乱,只觉心中全是茫然,只是木然的将那少妇原话,翻译给文总院听。
陆宁听得微微颔首,说道:“你们所说,我听到了,本官自会尽力争取,令天军驻扎在此,并使得附近田邑为驻军所有,你等,为田邑军户,征收赋税,等同齐国子民,你们,也算大齐海外子民吧!”
高大成亲眷们,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知道是好事,立时又是一阵磕头谢恩。
陆宁正待再说什么,外面脚步声轻响,金氏俏生生身影走了进来。
自从被俘,双翼第一次见到金氏,不由怔住,这不是朴守卿的儿媳,那艳名远播在外的金氏么?而且,其泼辣能干,加之美艳无比,开京不知道多少登徒子垂涎其美色却不可得,甚至王昭也曾经动过纳她入后宫的念头,毕竟除了垂涎其美色和才具之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金氏的另一个身份,她来自庆州金氏,也是势力极为雄浑的大族,新罗国主金氏一族,也出自庆州,而庆州,本来就是新罗的国都。
只是,因为牵涉太多,王昭最终才终于按捺下了这个冲动。
听说,朴家将这儿媳金氏和金氏之女一并献给了齐人皇帝,但怎么这美娇娘会在此出现?
而且,看这美娇娘站在文总院身边的姿态,就好似文总院的婢女一般。
双翼不由深深看了陆宁一眼,这文总院,看来不简单啊,必然甚得齐天子宠信,所以,才将金氏这等美人,也赏赐给他为妾。
陆宁看金氏神态,问道:“有要紧事?”
金氏有些犹豫,又看了看四周众人。
陆宁微微颔首,“我们出去上车马边走边说。”又对双翼道:“这是本朝板门乡君!”
双翼一呆,忙躬身,“失礼失礼,见过板门乡君。”
乡君,在大齐命妇爵位中,为从五品。
莫说双翼现今只是俘虏、罪臣的身份,便是从五品以下官员,自也要见礼。
双翼更心中思索,原来如此,毕竟大齐皇帝做不出母女兼收的违反伦常事,至少,明面上不会如此,至于私下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光明正大教坏了子民就是。
是以,大齐皇帝才册了金氏诰命,不过看起来,这金氏和文总院,倒是有了些奇妙的故事。
金氏听陆宁的话也心下一怔,只是没表现出来。
虽然没有谕旨,但圣天子自然金口玉言,回头她这板门乡君自然便会登记在册,并有人送来正式的谕旨和规制玉牒、衣裙等等。
大齐五品诰命,她心中有些欢喜,但是,也有些遗憾,但是想来,齐天子也不会给她妃嫔的名份,最多,便是宫中女官荐枕。
而正式在册的诰命夫人,自然比做女官强的多,自由的多,在外起府邸养尊处优,比在宫内做女官侍奉人,生活境遇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她这诰命,其实便是圣天子的情人,一样可以见到圣天子。
比留在深宫,是非多多,好得多。
只是,女儿小小年纪,没有自己照顾,却要在波诡云谲的内宫求存,也实在太可怜了。
陆宁看着茫然出神的金氏,不令其留在内宫,便是觉得以她的性格,进入禁宫,只怕禁宫从此多事。
不过,也不想封个“胡夫人”之类的明目后,送入胡夫人府,和那许多耶律氏、萧氏一般,便如自己的酒池肉林之囚奴,平素虽然自由,甚至发挥自己才具为皇室做活,但那里,却实实在在是自己的秘密销魂窟,自己最荒淫的想法,在那里都可以得到实现,此次回京,便去胡夫人府胡天胡地了一番,只希望史书上,这些不会记录在册。
至于金氏,册封她个正经的诰命,也不算辱没她。
陆宁胡思乱想着,和金氏一起上了外面的牛车。
车厢内,金氏突然盈盈拜倒:“圣君,我父亲来信,我庆州金氏,意图复国,还望圣君成全!辰韩之地,本就是我庆州金氏世代之土,今既然韩地二分,圣君,莫如便三分,如此,更显圣君制衡之道。”
陆宁微微一怔,没想到,庆州金氏也冒出来了。
至于说自己将韩地两分是为了制衡,王昭岂不知?朴守卿岂不知?但他们没办法而已,双方本就是鱼死网破的死仇,自己既然不支持任何一方吞掉另一方,只能维持均势,甚至时代担心的,是自己支持另一方。
庆州金氏在辰韩之地一直是独立王国一般,便是高丽一统三韩,灭了庆州王氏建立的新罗,但实则也不得不借助金氏治理辰韩之地。
只是现今,金氏也想在这场大变动中分一杯羹,从名义上,获得对辰韩之地的统治权。
琢磨着,陆宁道:“想来此次和你相见,你族来了位重要人物,明日得闲,我见一见。”
金氏一呆,立时大喜,圣天子说得没错,是她父亲亲自来做说客,但是,自然也不敢求见圣天子,甚至其父也根本不知道文总院便是圣天子。
“是,谢圣君!”金氏用力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