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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员外家的小院倒也还不错,不过就算遣散了所有奴仆,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挤在这小院中也显得窘迫的很,左右两间厢房,住着李员外两个儿子两家人,正房一明两暗,住着李员外和一妻两妾,还有孙子孙女几个。
李员外年轻貌美的小妾都已经放免,还跟着他的两个妾侍都是上了年纪,也没其他地方好去,其长子也是如此,本来有两房小妾,都借这个机会向县署申诉,光明正大离开了李家,此也是大齐新政,妾同样拥有自主的权利且可以和夫妻一样,提出和离,只是大多数时候,这只是一纸空文,或许只有李家这种情况,地位低下的妾们才有勇气提出和离。
堂厅里,几个毛孩跑来跑去,内屋传来孩童哭闹声。
陪陆宁喝茶的是李家长子李辅正,他吆喝着要几个打闹的孩童离开堂厅,神色很是尴尬,毕竟以前和陆宁见过一面,那时候,还很是居高临下的心态,感觉这文大郎只是来巴结自己家的底层商贩。
而现在,却是自己家里欠了千贯的大债主。
甚至,自己夫人都要荆钗布裙,在旁斟茶倒水。
李辅正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偏偏父亲称病,只能自己来接待。
李员外抱病不出,陆宁明白,还是面子作祟,见到自己,会无地自容。
如此,没有再见面的缘分,自己也就算仁至义尽了。
……
从李家出来,又去买了几色点心,高二郎在旁拎着,陆宁准备去拜访下那原来李记布行的王掌柜,听钱掌柜说,李记布行被抄没,王掌柜在外人看来,自然身上有了污点,没人再敢请他,他多年的积攒,也大半付了罚金。
走在青石板路面,看两旁商铺,许多都上了板,显然封丘这场狂风骤雨,令原本的商界大受打击,一时怕缓不过元气。
渐渐的,从主街东拐西拐,渐渐青石路面变成了杂草丛生的泥泞土地,木楼砖房变成了土坯房。茅草屋,显然,便是汴京郊县,光鲜亮丽也永远是表面文章。
一阵喧闹声和起哄声,却是前面一处土坯房外,围着一圈人,有人大声嚷嚷着,陆宁耳明眼亮,立时蹙眉,那人群中正挥着手臂大声吵吵的正是杜小三,和高二郎一起被招募做自己的护院,曾经白拿了自己几贯银票不说还白喝了自己不少酒,而且可能早就被郑元佐收买刺探消息来的,郑元佐盯上秦氏和柳氏,应该不是在李园听戏临时起意,很可能早就听杜小三添油加醋描述秦氏和柳氏了。
若是从此再遇不到他,这种烂茶渣自也不值得因为他还要吩咐人去报复,但算他运气不好,今天却是撞到了。
沿着两旁草屋中的土路大步走过去,高二郎忙跑在前面,分开人群,却见半圈人围着的草屋前,却是个馒头摊子,黍米面馒头,现今平民充饥的主要食品,虽然汴京之内,大米白面很常见,但汴京平民,在地方上,最少也是小富之家的生活了。
又有灶台,冒着腾腾热气,好像是熬得汤,杜小三正耀武扬威威胁两名布裙女子,“大爷就是吃你的蒸饼硌了牙,你赔不赔?!”
前唐通常都是两餐,到了现今,和宋代一样,三餐渐渐普及,不过和后世不同,三餐中,现今早餐最重要,因为不管平民商贩还是官员,早晨是最重要的办公做工时间,是以早餐最重要,其次便是晚餐,午餐则通常便是弄些小吃随意填填肚子。
而这馒头摊,或者说蒸饼摊,其实卖的就是早餐,现今早餐,通常都卖到中午,因为还是有习惯两餐且日近中午才开始用餐的人群。
高二郎突然咦了一声,在陆宁耳边道:“东家,听话风,好像是颜夫人,郑大官人的夫人。”
陆宁本来注意力在蒸饼上面,琢磨着,开春后,张洎等罪犯三百余人,搭乘了三艘大船,又装满物资出海,航线就如自己所说,北上,从白令海探索美洲大陆,虽然承诺了发现新大陆还能安全回转可免罪更赦免亲眷等等条款,但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玉米面窝头、饼子之类,进入中原,还遥遥无期。
此时听高二郎言语,陆宁微微一怔,便向那两名布裙荆钗的女子看去。
此时,这两名女子正想回屋,杜小三不让去拦,其中一名娇小少女展臂挡住他,喝道:“杜小三,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家主母说了,外间蒸饼全赔你,还不行?”
杜小三嗤之以鼻,“啧啧啧,你个小贱婢,还以为是以前吗?你家主母,还是颜夫人?她叫什么来着?对,颜若兰,来来来,给大爷赔钱,谁要你的蒸饼?”
陆宁倒是第一天就听钱掌柜说了封丘谁谁出事了谁谁蹲了大牢,郑元佐自然是钱掌柜第一个提到的,家产田地全部被充公,违反《赎田归公令》已经是重罪,其后又被检法院抽丝剥茧查出许多罪状,被判处终身苦役,他的亲眷或有罪,或被连坐。
但颜若兰,因为父亲是在战场上战死的军卒,是以降罪一等,她又没参与郑元佐的各种罪行,仅仅是因为作为妻子,享受了非法得利而受益是以连坐,降罪一等,也就被宽大处理,带了忠心耿耿的贴身奴婢,不知道去了哪里生活,却原来,在这里卖蒸饼度日。
其兄长县署颜主薄,虽也因为父亲降罪一等,但犯的事不少,降了一等还是徒刑,不过变成了五年刑期而已,但本朝徒刑,劳役很重,五年刑期,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叫杜小三滚过来。”陆宁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