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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府,作为天府之国的政治经济中心,从汉代起便繁荣无比,现今之世,作为链接中原和藏地、大理、蒲甘甚至南域的起始之地,重要性更是无与伦比,比之前代,这座巨大城市的规模足足扩充了一倍有余。
川蜀道道署也好,川蜀兵马总司也罢,都变得极为重要,上一任兵马总管陆平,现今已经高居枢密使之位。
现任川蜀道巡抚民政事袁继忠,刚刚四十出头,是本朝立国后蹿升最快的年轻官员之一,而这类官员通常都有个特点,便是曾经在圣天子驾前听令,袁继忠也不例外,圣天子征辽东时,他是随行的机要郎,以一镇团练使听命于圣驾前,十余年过去,已经是从二品大员。
现任川蜀道兵马总司司帅田钦祚,更不消说,圣天子还未称帝时便追随左右,除了性子有些阴沉睚眦必报,年纪越长,倒好像越容不得人外,倒也将川蜀军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陆宁要亲征吐蕃腹地,这两位自然接到了秘旨,但陆宁来川蜀后,也未和他们见面。
只是此刻,斜眼瞥着对面这川蜀道道署的转运使,不禁琢磨,是不是要将袁继忠和田钦祚召来训斥一番。
转运使姓张,是道署遣派的为烈炎营协调购买粮草的民官。
陆宁当然不是要购买烈炎营的辎重军粮,而是因为临时的变故,在雅西州听那波窝王说起,昌都刚刚遭遇大灾,烈炎营要从昌都过,不但不能将昌都作为补充物资的中转站,甚至可能困难重重,会遭到大小野人部落的劫掠,所携弹药,应付他们怕就要浪费许多。
是以陆宁便准备从川蜀多筹集些粮食,运到昌都救灾,也收复昌都野人之心。
甚至能令昌都蛮从此内附也说不定。
毕竟眼见到了夏粮秋粮丰收之时,这川府之国明显又是一个丰收年。
却不想,从市面上购买余粮一事颇费周折,呼延丕显暴怒之下,打了这张转运,现今正被关禁闭中。
毕竟张转运是从五品官员,呼延丕显这个都头,明面上仅仅是八品武官。
更莫说,武官殴打地方民官,更是大忌。
现今张转运眼睛还有些青肿,看样子,肚子里也憋了一股火,毕竟上官出面,兵马司那边还是没怎么处置那野蛮的都头,听说只是暂时被关了起来。
“陆营总,我说了,现在市面上真没有粮食!本官已经尽力了!”张转运摊摊手,很有些不耐烦。
营指挥使,不过是七品官员,而且,又不是征战之事,若不然,整个川蜀道早就从上到下动员一切为军事动员大开方便之门了,也轮不到自己和武官们接触。
也不说买粮是为什么,说不定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算上官吩咐下来,这活儿也令人做着不怎么舒心。
陆宁端起茶杯喝了口,心说自己也是自讨苦吃了,早知道就知会袁继忠或田钦祚了,让他们任意一人来办,也早雷厉风行办好了。
而且,烈炎营要买粮,两人如果不知道就有鬼了,如果川蜀地面上某支武装要购粮他俩都不知情,那也该卷铺盖走人了。
但他俩都跟随自己身边多时,自知道自己的脾气,自己没开声,便都装作不知道,怕暗示属下都不敢,更不会过问此事表现出关心,而是任由下级官吏按照正规流程来。
烈炎营虽然在成都府新编,但不属于川蜀兵马司,且需要的军粮部分兵马司早已筹备完成,现今又要购粮,便以烈炎营指挥使的名义加之京戍兵马司的批文送到本地兵马司,本地兵马司,和道署沟通,请他们协助购粮。
这些公文最终都会送到京城枢密院,至于这其中最终如果有什么猫腻,日后东窗事发,便是京戍兵马司和烈炎营主官的罪责。
这种情况下,购不到粮,也确实怪罪不到地方官吏,毕竟是计划外的差事。
“也不是没办法。”张转运突然道。
陆宁一喜,“什么办法?”
张转运翻着白眼,“若真是军机大事,营总只要能从上官处得到批文,那常平仓里,粮草可多得很呢!”
陆宁一口气噎住,差点被气死,敢情是讥讽自己呢。
不管是地方常平仓还是兵马司粮储,都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只要新粮还未入仓,哪怕看着是丰收之年,但也绝对不能动这些储备,这是原则问题。
自己要说为了救助昌都蛮,而动用常平仓或兵马司的粮储,可就本末倒置了,毕竟现今昌都蛮,还不是大齐子民。
气得直想吹胡子瞪眼睛,哪怕化身平民做文掌柜,也没这般吃过瘪。
不过隐隐的,对这张转运倒是有些好感,看得出,他可能以为自己和京城的上司勾结,趁着山高皇帝远想借机捞些油水,是以,对自己横竖看不过眼,更莫说,还挨了那莽撞的呼延丕显一拳了。
张转运又翻着白眼,“还有一个法子。”
陆宁都懒得接茬了,这家伙本质应该不坏,就是嘴太碎,爱讥讽人,也不怪挨呼延丕显打。
“你知道最近成都市面上为什么突然缺粮吗?”张转运问。
陆宁喝茶,也不搭理他。
“昌都去岁雪灾今春春寒,东海百行正大量收购粮食,要去搜刮野人们的宝贝呢。”张转运不屑的撇嘴,啧啧的,“沈襄理都亲自出面,市面上那还不是寸草不生?”
陆宁一呆,原来如此,而且这张转运,显然以为自己也是要做相同的事,是以才这般推诿自己的差事,毕竟在他看来,将粮食贩运送去给那些野人,弄些华而不实的珠宝、药材之类,实在是混账吧,川蜀民众,才吃了几天安稳茶饭?
而且,明显他对这“沈襄理”,意见更大。
“你何不去求那沈襄理,让她饶你一些粮?她漏漏小指缝,也够你用得了。”
陆宁无奈,看这张转运眼里狡黠光芒,一副准备看自己和那沈襄理狗咬狗的好戏的样子。
你小子,我肯定带你入藏。
陆宁咬咬牙,算是把这家伙记住了。
东海百行的襄理,是仅仅在三十六个大掌柜之下的高层管理人员。
川蜀的沈襄理,是朱真真手下爱将,陆宁听朱真真说起过,倒是有印象,毕竟襄理中,女子也是凤毛麟角,东海百行数百名襄理,女襄理寥寥无几,也无一例外的都在焦彩莲、潘莺莺、萧皇后及朱真真这几人旗下,至于橘真冬姬,作为监察整个东海百行管理体系的特务群体,可能手下“女忍者”很多,但没有襄理名号。
回想下,隐隐想起来,这沈襄理,应该是叫沈银娥,管理以成都府为中心的东海百行对整个雪区的贸易,其贸易量本就小的可怜,雪区也无非就是些药材、藏马、牦牛等等,是以,论重要性,沈襄理应该在东海百行数百名襄理中,处于中下阶层。
但朱真真对她赞不绝口,听朱真真的描述,好像是个个性很强特立独行的女子,只是在外间风评不怎么好,双十年华还未婚配,明明贵族小姐出身,自己在汴京登报和其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在外界看来,也实在是个怪胎了。
这是真正出生在大齐新世界的新齐人,且出身贵族,想来从小接受新学堂教育,加之天生性格便争强好胜,所以才变得这般乖僻吧?
“陆营总,如何?”见陆宁陷入深思,张转运更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这沈襄理,可是个出名的大美女呢!而且,那装扮,可美极了!营总不想见识一下?”最终还不忘加把火,看他表情,所谓“装扮美极了”,也是一种轻蔑之意,自然是那沈襄理的衣着打扮,在传统观念里,太出格了。
陆宁盯了他一眼,“好啊,午后我便去拜会她。”
隐隐感觉,现今世界出现这样的女子,自己脱不了干系,自己本意并不想如此,京城有个林教授,这里又出个沈襄理,步子太快,最终的命运注定会是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