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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明煦进到窄口里，才敢大喘气，一路不停的逃亡，对于身体和心理来说，都有着极大的压力。

昨夜厮杀，冲出重围，每个人都是筋疲力尽，强弩之末，他很清楚，再战斗或者是再继续逃跑的话，都是极其不利的。

只能先让大家休息了。

墨明煦的目光，由近及远，在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成熟或黝黑的脸上一一扫过后，头一次在心里有了触动。

这不再仅仅是对他唯命是从的属下，还是一条条鲜活珍贵的生命。

大概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变得清醒，比如此刻的他，不由得回忆起来以前的事情。

如果没有遇见顾长歌，该有多好。

他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闲散王爷，他的皇叔还是他最崇拜的存在，没有冲突，没有战争，没有四分五裂，没有流血成河。

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脑海中又有一道声音，清晰的提醒着他，接受现实。

“大家就地休息下。”

墨明煦发了话，他张了张干涸的嘴巴，发觉有点渴，还没有开口，便有人送上来一只水囊。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士兵，脸庞稚嫩，皮肤黝黑，在被他注视着的时候，好像还带着不好意思，他局促的挠了挠头，笑容讪讪的，带着点小心翼翼，“将军喝水。”

墨明煦这才注意到他举着水囊的右手，断了一根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称抖着声音问道，“你的手指怎么了？”

小小的士兵笑一笑，不以为意，“没什么，就是昨晚打仗的时候，敌军咬住了我的指头，他咬着不放，然后就成了这样。”

“疼吗？”墨明煦声音抖的更厉害。

他奇怪的反应，让小士兵感到好奇，他忍不住猜想，堂堂的大将军该不是会被这个吓坏了吧，于是小心翼翼的把手指藏了起来，摇头，“昨晚的时候是有点疼，但是现在已经不疼了，血也不流了。”

“那就好……那就好……”墨明煦喃喃自语，接过水囊，猛的灌了两口，可是由于他的动作太过急促，竟然让他被呛道，进而猛烈的咳嗽起来。

“将军你怎么了？”小士兵一见这个架势，当即吓坏了，他赶忙跑过去，着急的问道。

墨明煦使劲用手抹了一把脸，摇了摇头，“我没事，我没事，你先去休息吧。”

小士兵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将军不高兴，于是，眼下见没有自己的事情，赶紧先溜了。

他离开的背影匆匆，但那笔直的后背，颇像一个人，勾起了墨明煦遥远的回忆。

有关于顾长生。

那是个积极向上的阳光大男孩，以前他每次去顾府的时候，顾长生都会拉着他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仿佛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那时候他们的处境并不乐观，但他却每天好像都很开心。

想到这里，墨明煦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因为他想到是他，是他在连州活生生的把他的胳膊给砍了下来。

失去一个手指，都是那种惨状，更何况，失去的是整整一条胳膊。

墨明煦想到了那场惨烈的战争，他没有忘记的事，顾长歌穿透云霄的哭声。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呢。

他本来谁都不想伤害，只是想得到。

可为什么得到这么难？

可为什么明明拥有的越来越多，却越来越不快乐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墨明煦陷入了感情的漩涡之中，在这一刻，他的感性是战胜了理性的，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发现，他们休息的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安全。

最先发现的还是手下的老兵。

几个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他跟前，齐齐的弯腰行礼后，才开始说道，“将军，这里不安全，我总有种预感，咱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墨明煦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老兵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跟他解释道，“这里原本应该是一条宽阔的大路，现在呢，左右两边都是高墙，而高的墙高墙显是由石头堆砌的，我们现在人在其中，若是对方想要将我们灭了，简直易如反掌啊！”

轰隆――

经过这么一提醒，墨明煦顿时回过神来，他再也坐不住，腾的一声站起来，脑海中像是忽然之间，把所有细枝末节的东西联系起来。

一定是圈套！

故意放走他们，又将他们逼入这里，再一举歼灭！

糟糕！

墨明煦慌了神，他从没有过这么慌张的时候，一切都超出了预料，现在怎么办，他在原地走了几圈，心都在砰砰跳着。

太紧张了！

他快要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了！

必须冷静下来！

墨明煦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一片空白的脑袋，渐渐回过神来，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大臂一挥，所有人看过来，墨明煦厉声呵斥道，“都起来！继续走！”

哪知道天不遂人愿，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似的，原本还大开着的左右两个窄口，居然被两扇石门挡住了去路。

众人大骇。

不等再做出反应，无数箭雨从天而降，伴随着的是白石灰粉，飘飘扬扬落下来，进入眼睛里，只剩刺痛，无数人捂着眼睛在地下打滚哀嚎。

墨明煦眼疾手快撕破了衣服，遮住眼睛，然后他趁乱，带领一小队士兵，试图去窄口处强闯出去。

头顶上掉完了白石灰粉，又往下丢石头，大大小小的石头砸下来，不长眼睛，哪里都招呼。

墨明煦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士兵，看着他们惊慌失措，宛如困兽，看着他们从生到死，看着他们尖叫到毫无生机，彻底意识到了，外人说的，墨君邪有多残忍狠戾，竟然是真的。

他就像是恶魔，浑身沾满血迹。

“将军！”

身后老兵一声喊叫，将墨明煦拉回现实，他睨了他一眼，再抬眸，无数火把丢了进来。

还真是接踵而至啊。

看来这回墨君邪是下了狠心，不给他留一点点活路了。

不过……

墨明煦忽然想到了好笑的地方，死便死了，似乎没什么不好，反正墨君邪又不是大获全胜，他最亲爱的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会和他一起陪葬。

就算是他死，也要带走一个。

嫉妒之火再次烧上来，他墨明煦，绝不会允许，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