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海克特拉,饭做好了吗?”
“如您所愿,女士。艾尔维斯为这位小女士准备了土豆玉米肉汤。”
塞隆小小的身躯趴在她身上,发出热力,微微抖动。这是一种在她看来让人有点惧怕的、人和人互相入侵对方领域的接触。她不喜欢和人接触――法师们都不喜欢和别人挨得过近――不过如今看来,这是使塞隆安静呆着从而防止元素□□的最有效方法。
“塞隆。”希珀呼唤。
“希珀。”塞隆回答。
希珀抬起头来,与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对视,“是谁教你说‘风’的?”
这孩子说:“妈妈。”
“妈妈呢?”
“死,血。”
“爸爸呢?”
塞隆摇摇头,“不知道。”
“好吧,吃饭吧。”
法师塔的倒数第三层是她的起居室和餐厅,食物的香气和柔和的光亮从那个小小的门口渗出来,希珀抱着塞隆走进去,维吉尔正伸开四肢躺在沙发上。
他看见希珀,急忙收回翘在桌子上的脚。
希珀感觉到怀里震了一下,塞隆猛然间抱紧了她,尖叫了一声。
“砰”,一块墙砖碎裂了,希珀挥手召唤出一只土之子,它隆隆地走过去,爆裂的石块似乎被它所吸引,飞起来黏在了它身上,它把手伸进了那个破洞里,很快墙壁又完好如初――也许有一点点微小的不一样,谁知道呢,在人类眼里石头都长得差不多。
土之子消失在虚空之中,希珀摸着塞隆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他不能攻击你,而我会保护你。”
塞隆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
“噢,希珀,你转职成驯兽师了吗?”
“没有。”
维吉尔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手里没有武器,他促狭地对着希珀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和一位哭闹的少女单独相处了一阵子就征服了她,好本事。”
结合维吉尔的为人,希珀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罕见地露出笑容,“维吉尔,别说低俗的笑话。我也是女人。”
“认真工作的侧脸最英俊,老朋友,”维吉尔吹了一声口哨,“像你这样禁欲的小白脸吸引所有人,不分性别。”
“维吉尔,别说,低俗的,笑话。”
“好吧好吧。”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说好的豌豆蘑菇汁牛扒,塞隆面前的则是土豆玉米肉汤。玉米的香气甚至盖过了牛扒,塞隆受了香气的诱惑,望着希珀,希珀点点头,她迫不及待地开始吃。
看着她狼吞虎咽,希珀稍稍安心,忽然塞隆整个人挛缩了一下,立刻转头呕吐了出来,希珀惊愕地问:“怎么了?为什么会吐?”
她扬起手,凭空出现的沙子盖住了呕吐物,抬头问维吉尔:“怎么会这样?”
维吉尔的脸色一白,想起了地宫入口下面那些牛骨羊骨和青鼠的骨头,硬着头皮说:“我想……她可能不习惯吃熟的东西。我在她出没的……的地方看到很多动物的完整骨头……她可能……你应该给她生肉试试。”
海克特拉立刻进了厨房,很快带了一盘带血的牛排出来,上面显然有火焰炙烧过的痕迹,塞隆抓起牛排啃了起来,撕咬的动作很像提乌斯吃饭的时候。
希珀扭头看了一眼提乌斯,果然发现它从饭盆里抬起“头”来,傻傻地望着新来的小伙伴。
她旁若无人地啃了一会儿,看见希珀在看她,立刻递出了手中的牛排。希珀摇摇头,指指自己的盘子,“我也有,谢谢。”
“说说这次旅行的故事吧,老朋友。”希珀切下一块肉来,抬头说道。
“说来话长,”维吉尔坐在长桌的另一端,离塞隆远远的。他喝了一口红酒,“有个老猎人曾经参加过那次围猎行动,当时惊动了许多猎人,但大多数没两下子的都死了,要么是被烧死,要么是被拦腰斩断。你知道的,我们人人都有一张护身的风盾卷轴,但许多人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烧掉,就死了。”
他指了指吃东西的塞隆。希珀却没有多大的感觉,法术本来就是危险品,无故招惹魔兽也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他们追着那个传说中十分可怕的魔兽一路从凯特勒去了日光镇,但是听说魔兽已经被拉斐尔神官抓走了。”
“拉斐尔?神官?就是以前……”
“没错,我们的老朋友拉斐尔。”维吉尔点点头,“这个老猎人和他的同伙们不死心,四下搜查了一番,什么也没看见,而拉斐尔又确实是带着一个巨大的笼子离开的,所以大家就地解散了。”
“你去找了拉斐尔吗?”
“没错,拉斐尔现在在圣特伦希斯的监狱里。”
“有所耳闻,”希珀瞥了一眼塞隆,看见她正盯着自己的盘子,于是切下一块肉放在她盘子里,塞隆抓起来吃掉,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希珀干脆把肉全部切了,都推给她。“听说他为了几个穷人得罪了教廷,是真的吗?”
“啊哈,我想不是。那座神殿是太阳神教的遗迹,整座神殿都是太阳石做的,我想他是想把这些太阳石都卖掉。让我瞧瞧,我想他本来只是去凑热闹的,却意外发现了太阳神圣殿,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这里的太阳石,就用‘魔兽’的消息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可真正的‘魔兽’还留在地下帮他看管神殿。”
“一块一码见方的太阳石可以卖五十金。”
“那么地下多半埋了十万个金币。”
“一笔大买卖。”
维吉尔点点头,“我想是因为凯特勒教区的神官最后还是发现了这个神殿,想分一杯羹,但是拉斐尔拒绝了。”
“当地人找了很多他渎神的证据交给拉斐尔,拉斐尔以渎神罪把他绞死了。”
“没错。表面上是为民除害,实际上……你挺明白的。”
“见得多了。”
“没错,见得多了。”维吉尔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牛肉,“拉斐尔给了镇长三十个金币,让镇长替他喂养魔兽,也许他还想着回来把她变成自己的仆从呢。”
“真划算。”希珀见她吃饱了,拿起桌上的餐巾替她擦手。这双手的主人是她花了一千个金币从维吉尔那里买来的。
“和小女士有关,我不能再多说了,除非您愿意把我拉出去。”
“她危险吗?”
“噢……咦?不,并不。”
“那你继续休息吧。”希珀从床上爬起来,放任水领主的信使在自己面前沉入裂隙里但毫无伸出援手的打算。
“女士……噢,噢,您怎么能……”它完全沉没了。
希珀打开门,小心地四下扫视了一遍,最后在门口前面的地毯上看到了摊成一滩还有点微微起伏的脚凳,脚凳上有一个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塞隆。
*师松了口气,心里已经想好了揶揄水领主的话,它对小孩子真是太容易心软了,为了通知她塞隆睡在门外居然不惜消耗力量擅自离开元素界面。她已经在空中画出一片羽毛,金色的光芒像烟火一样无声地炸开,附着在塞隆身上。她弯腰抱起塞隆,轻轻用脚尖捅了捅提乌斯,果然没有半点反应。
她关上门,然而塞隆却惊醒了,察觉到自己正在移动,塞隆本能地挣扎起来,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希珀赶在那之前张开一个风盾(她写咒语的速度真是太快了),两股风交汇,真空与真空互相侵蚀毁损,最后发出湮灭噪声,在寂静的室内听起来尤为响亮。
塞隆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但是从法术认出了希珀,她吓了一跳,嗫嚅着道歉:“希珀……希珀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你。”
“没事,别害怕,你现在在我家,你还记得吗?”
“记得。”
“不会有危险的。”她一边掀开被子,一边把塞隆放进去,同样地,她把暖热的那一边让给了塞隆。“为什么跑上来了?是冷吗?”
“不……黑,想,‘风’‘地’‘水’,想,希珀。”
“所以是没睡着了?然后你就去找了提乌斯?”
塞隆点点头,“提乌斯,打不开,那个。”她指了指门口。
“打不开门锁。”
“门锁。”
希珀想大概是这两个小家伙开门锁的动静惊动了海克特拉,然后又都在门口睡着了。*师也想着要把这个麻烦的小家伙送回她自己的房间,然而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起床,“好吧,你今天姑且睡在这里。我困了,不要吵我。”
塞隆又直挺挺地躺着,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师大概猜到了塞隆给她,以及给元素的定位:她的同类。而明显是对元素有统领效果的*师不让她随便在塔里和元素玩,她就只能乖乖听令,然而孤单得睡不着的时候,就只好来找最后的同类。
她的手很凉,不知道在外面睡了多久,*师动了点恻隐之心,握住了她的手,而塞隆明显地动了一下。
“别怕,睡吧。”
希珀一直一个人睡,从没有人跟她说过她的睡姿到底如何,不过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依然握着塞隆的手,而这个小女孩则除了手,哪里都不在原位上。
她甚至有一条腿掉出了被子,垂在外面。
楼下的钟已经响过了,这意味着已经到了*师起床的时间,然而塞隆还没有醒。考虑到她昨晚也许睡得不是太好,希珀轻轻松开了她的手,起床洗漱更衣,并在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打算下楼让厨子做饭,为此还差点在门口被提乌斯绊倒。
可能是怕遭到处罚,提乌斯“呜嗷”一声就跑掉了。
总体来说,强行被扰乱的生活还算渐渐回到了正轨,*师叫醒了火领主大厨,然后上楼看着塞隆起床。
早餐虽然推后了一点,但在希珀可以容忍的范围内推上来了,使她得以在期望时间内展开第一天的工作,这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一切终于回归了原状。
试验初期非常的顺利,顺利得超乎希珀的想象,以至于她觉得从前对塞隆的期待很不切实际:她干嘛要要求一个野化的小魔兽学会控制自己的魔力呢?她明明可以自由自在地和元素玩耍,而不需要顾及任何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