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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诗没说什么,楚渭崖也没指望她说什么,他好像也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而已。
“说到底,司魂使和从前也大不一样了。小时候看见司魂使就觉得很威风,长大后当了司魂使却也没想过要如何如何的,只是尽自己的本分,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可以为家人或者父老乡亲解决点困难那就更好了。可现在就算要实现这点小愿望也很难了……”
今天的楚渭崖话尤其多,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兴许迦夜的事情对他来说有着兔死狗烹的悲哀。
“什么是事实?迦夜和李武勾结是事实?还是他杀人灭口是事实?我们看到的真的是事实吗?我只知道,从前魂司对于这类案子有着绝对的把控权力,可如今,甚至一些个商户知道的东西都比我们多,上头一边让我们调查,一边却又遮遮掩掩的。你知道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我们已经被淘汰了……”
楚渭崖走了,芮九凑上来问糜诗:“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那么久。”
糜诗却没理他,反问:“欧阳景人呢?”
“走啦,住也住过了,还留着干嘛?”芮九好奇,“你找他什么事?”
“走了?”糜诗又点意外,“什么时候走的?”
芮九白了她一眼,“欧阳走的时候不是来和你打过招呼了吗?你哼都没哼一声,就点了个头。这会儿自个儿到忘了。”他有点好奇,问“你找他什么事?”
“走了就算了。”糜诗暗叹,本来是想让欧阳景留下来帮忙的,既然人都走了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楚渭崖的话她没什么共鸣,但是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没什么资格矫情。如果她真的是白魂,又是老头子的“亲信”,那么她在魂司混日子也就罢了,可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一个“外来”的人,现在老头子感觉她还有那么点价值在,那干嘛不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做点打算呢?
无关生死,无关富贵,她只是不想再一次成为一个被淘汰的人,这种感觉太踏马不好了,她真的很不喜欢。
就在糜诗还没找到欧阳景让他帮忙的时候,欧阳景却找上了糜诗帮忙,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冬日的子夜异常静谧,万籁无声,星月交辉,只有干枯的树叶被风吹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糜诗正睡得昏天黑地的,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可被窝太暖和了,她根本不想起来开门,想等那敲门的人因无人应答而自行离开,可显然那人极有恒心,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糜诗最终还是爬起来去应门。
一出门迎面的冷风就让她浑身发抖,人倒也清醒了。她琢磨这么大晚上回事谁呢?糜诗走到门口,没有立刻开门,只打开边上角门的一扇小窗望了出去。
夜空中只一弯新月,四周的一切如撒上了朦胧的银色雾光,敲门的人只大概见个轮廓,在月色中欲隐还现,看不太真切。
“糜诗,有事找你帮忙。”月华下白玉般的脸泛着清冷的光华,好像少了些往日里的温润。
“欧阳,怎么是你?”糜诗惊讶,她打量了下他脸上的神情,迟疑地问:“现在?这个点?”
欧阳景点了点头,说:“现在。”
“好……吧。”糜诗知道不是紧急的事情,欧阳不会如此,但她还有点起床气,于是口气生硬地道:“总要让我换身衣服吧。”
糜诗换好衣服再出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个人。她还没开口解释,欧阳景倒是先开口了:“有劳芮九贤弟了,有你出手,自是更好了。”
芮九却道:“我可什么事情都没同意,先说清楚了,我只是来当保镖的。半夜三更的,让糜诗一个姑娘家和你走,我可不放心。”
“还是要谢谢芮九贤弟的。”欧阳景微笑着指了指身后的一辆马车,车上还坐着一个中年车夫,他说:“这是我雇来的车,上了车再说吧。”
上了车,欧阳景只示意车夫出发却没说去哪里,车夫也没问,显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目的地。
天曜皇朝没有晚上宵禁的规矩,但这么晚了,街上也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只偶尔会有一两个醉汉斜斜歪歪地在街上乱走。
糜诗正要开口问,车子忽然拐到边上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欧阳景下了车,糜诗和芮九互看了一眼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下了车才发现这巷子里挤满了好多人,都是些衣衫褴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乞丐,这个巷子两面高墙耸立,很显然是夹在两个高门大户的中间,糜诗才走了几步就知道为何此处流浪汉那么多了。
这巷子不通风,两边的墙还隐隐有些暖意透出,显然两边的大户都有烧炕墙,让这个巷子成了冬日里最好的祛除寒冷的去处。
走在前面的欧阳景突然加快了脚步,糜诗感觉不太对,追上去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欧阳景一向淡泊的神情变得很是凝重,他蹙眉道:“人没了。”
“什么人?”糜诗不解地追问。
欧阳景没有回答她,在人群里搜索一番,跑到一个小孩子跟前,一把抓住她问:“你阿爸呢?”
那孩子原本站在,被欧阳景这么一拉一问,突然哇哇地放声大哭起来:“阿爸……他们……哇……”那孩子语无伦次根本问不出什么。
“别哭了!”边上一个看着略大些的孩子突然开口,“哭有什么用,你就算哭死你阿爸也回不来了!”
这个孩子虽然看着才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声音里却透着一股狠绝的味道。糜诗经不住上下打量他来。
这个男孩身体又瘦又直,身上穿着件大人的旧衣服,非常的宽大,破破烂烂,很不合身。他没穿鞋子,一双赤脚冻得发黑。下巴尖瘦,满身肮脏,看不清五官,眼睛里露出的目光,让糜诗想起曾经在纪录片里看见的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