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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娘凝注着匣中的刀,喃喃道:“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你以为我一个人就夺不到这把刀?你不但小看了我,也太小看女人了,女人的本事究竟有多大,男人只怕永远也想不到……”
唉,了不起的女人!
风四娘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但风四娘毕竟还是个女人。
女人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就看不到危险了。
――世上大多数色狼,都知道女人这弱点,所以使用些炫目的礼物,来掩护自己危险的攻击。
风四娘全副精神都已放在这把刀上,竟未看到独臂鹰王面上露出的狞笑。
等她要走的时候,已来不及了!
独臂鹰王猿猴般的长臂,突然间闪电般伸出,擒住了她的腕子,她半边身子立刻发了麻,手里的刀“当”地掉到地上!
这一招出手之快,竟令她毫无闪避的余地。
独臂鹰王咯咯笑道:“你若认为我真是呆子,就不但小看了我,也太小看男人了,男人的本事究竟有多大,女人只怕永远也想不到!”
风四娘的一颗心已沉到了底,但面上却仍然带着微笑,因为她知道自己此刻剩下的唯一武器,就是微笑。
她用眼角瞟着独臂鹰王,甜笑着道:“你何必发脾气?男人偶然被女人骗一次,岂非也蛮有趣的,若是太认真,就无趣了。”
独臂鹰王狞笑道:“女人偶然被男人强奸一次,岂非也蛮有趣的?”
他的手突然一紧,风四娘全身都发了麻,连半分力气都没有了,再被他反手一掌掴下来,她的人就被掴倒在床上。
只见独臂鹰王已狞笑着向她走过来,她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飞起一脚向他踢了过去。
但这一脚还未踢出,就被他鹰爪般的手捉住。他的手轻轻一拧,她脚踝就像是要断了,眼泪都快疼了出来。
那双薄薄的青布鞋,也变成了破布,露出了她那双纤巧、晶莹、完美得几乎毫无瑕疵的脚。
独臂鹰王看到这双脚,竟似看得痴了,喃喃道:“好漂亮的脚,好漂亮……”
他居然低下头,用鼻子去亲她的脚心。
世上没有一个女人的脚心不怕痒的,尤其是风四娘,独臂鹰王那乱草般的胡子刺着她脚心,嘴里一阵阵热气似已自她的脚心直透入她心底,她虽然又惊、又怕、又愤怒、又恶心……但这种刺激她实在受不了。
她的心虽已快爆炸,但她的人却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她一面笑,一面骂:“畜生,畜生,你这老不死的畜生,快放开我……”
她将世上所有最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却还是忍不住要笑。
独臂鹰王瞪着她,眼睛里已冒出了火,突又一伸手,风四娘前胸的衣襟已被撕裂,露出了白玉般的胸膛。
她几乎晕了过去,只觉得独臂鹰王的人已骑到她身上,她只有用力绞紧两条腿,死也不肯松开。
只听独臂鹰王喘息着道:“你这臭女人,这是你自己找的,怨不得我!”
他的手已捏住了她的喉咙。
风四娘连气都透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力气挣扎反抗,她的眼前渐渐发黑,身子渐渐发软,两条腿也渐渐地放松……突然间,“砰”的一声,窗子被撞开了。
一个青衣人箭一般蹿了进来,去掠取落在地上的刀!
独臂鹰王果然不愧是久经大敌的顶尖高手,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没晕了头,凌空一个倒翻,长臂直抓那人的头顶!
那人来不及拾刀,身子一缩,缩开了半尺。
只听“咯”的一响,独臂鹰王的手臂竟又暴长了半尺,明明抓不到的地方,现在也可抓到了。
这就是独臂鹰王能纵横武林的绝技,若是换了别人,无论如何,也难再避得开这一抓。
谁知这青衣人的身法也快得不可思议,突然一个旋身,掌缘直切独臂鹰王的腕脉,脚尖轻轻一挑,将地上的刀向风四娘挑了过去。
风四娘左手掩衣襟,右手接刀,娇笑着道:“谢谢你们……”
笑声中,她的人已飞起,蹿出窗子。
青衣人叹了口气,反手一挥,就有一条雪亮的刀光匹练般划出,削向独臂鹰王的肩胛。
这一刀出手,当真快得不可思议。
独臂鹰王纵横数十年,实未看过这么快的刀法,甚至也未看清他的刀是如何出手的,大惊之下,翻身后掠,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人也不答话,招招抢攻,只见刀光缭绕,风雨不透,独臂鹰王目光闪动,避开几刀,突然纵声狂笑道:“萧十一郎,原来是你……”
青衣人也大笑道:“鹰王果真好眼力!”
笑声中,他的人与刀突似化而为一。
刀光一闪,穿窗而出。
独臂鹰王大喝一声,追了出去。
窗外夜色沉沉,秋星满天,哪里还有萧十一郎的人影!
风四娘一面在换衣裳,一面在嘴里低低地骂,也不知咒骂的是谁,也不知在骂些什么。
只不过她面上并没有怒容,反有喜色,尤其当她看到床上那刀匣时,她脸上就忍不住要露出春花般的微笑。
这把日思夜想的割鹿刀,终于还是到手了。
为了这把刀,风四娘可真费了不少心思,很多天以前,她就到这镇上来了,因为她算准这是赵无极他们的必经之路。
在镇外,她租下了这幽静的小屋,再找到马回回;马回回是个很够义气的人,以前又欠过她的情,当然没法子不帮她这个忙。
但独臂鹰王可实在是个扎手的人物,到最后她险些功亏一篑,偷鸡不成反要蚀把米,若不是萧十一郎……想起萧十一郎,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她刚扣起最后一粒扣子,突听窗外有人长长叹了口气,悠悠道:“奉劝各位千万莫要和女人交朋友,更莫要帮女人的忙,你在帮她的忙,她自己反而溜了,将你一个人吊在那里。”
听到这声音,风四娘的脸就涨红了,不知不觉将刚扣好的那粒扣子也拧断了,看样子似乎恨不得一脚将窗户踢破。
但眼珠子一转,她又忍住,反而吃吃地笑了起来,道:“一点也不错,我就恨不得把你吊死在那里,让独臂鹰王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究竟有多黑。”
窗子被推开一线,萧十一郎露出半边脸,笑嘻嘻道:“是我的心黑,还是你的心黑?”
风四娘道:“你居然还敢说我?问我?我诚心诚意要你来帮我的忙,你推三推四地不肯。我来了,你又偷偷地跟在后面,等我眼见就要得手,你才突然露面,想白白地捡个便宜,你说你是不是东西?”
她愈说愈火,终于还是忍不住跳了过去,“砰”地将窗子打破了一个大洞,恨不得这窗子就是萧十一郎的脸。
萧十一郎却早已走得远远的,笑道:“我当然不是东西,我明明是人,怎会是东西?”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也许我的确不该来的,就让那大头鬼去嗅你的臭脚也好,臭死他更好,也免得我再……”
风四娘叫了起来,大骂道:“放你的屁,你怎么知道我脚臭,你嗅过吗?”
萧十一郎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好的雅兴。”
风四娘也发觉自己这么说,简直是在找自己的麻烦,涨红了脸道:“就算你帮了我一个忙,我也不领你的情,因为你根本不是来救我的,只不过是为了这把刀。”
萧十一郎道:“哦!”
风四娘道:“你若真来救我,为何不管我的人,先去抢那把刀?”
萧十一郎摇摇头,苦笑道:“这女人居然连声东击西之计都不懂……我问你,我若不去抢那把刀,他怎会那么容易就放开你?”
风四娘听了萧十一郎的分析,不由怔住了。
她想想也不错,萧十一郎当时若不抢刀,而先击人,他自己也免不了要被独臂鹰王所伤。
萧十一郎道:“若有个老鼠爬到你的水晶杯上去了,你会不会用石头去打它?你难道不怕打碎你自己的水晶杯吗?”
风四娘板起脸,道:“算你会说话……”
萧十一郎失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也明白自己错了,但嘴里却是死也不肯认错的!”
风四娘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思,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萧十一郎道:“就因为你心里已认了错,已经很感激我,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凶,只要你心里感激我,嘴里不说也没关系。”
风四娘虽然还想板着脸,却已忍不住笑了。
女人的心也很奇怪,对她不喜欢的男人,她心肠会比铁还硬,但遇着她喜欢的男人时,她的心就再也硬不起来。
萧十一郎一直在看着她,似已看得痴了。
风四娘白了他一眼,抿着嘴笑道:“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萧十一郎道:“这你就不懂了,一个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她虽然想板着脸,却又忍不住要笑的时候,这机会我怎能错过?”
风四娘笑啐道:“你少来吃我的老豆腐,其实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都知道。”
萧十一郎道:“哦!你几时也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风四娘道:“这次你落了一场空,心里自然不服气,总想到我这儿捞点本回去,是不是?”
萧十一郎道:“那倒也不是,只不过……”
他笑了笑,接着道:“你既然已有了割鹿刀,还要那柄蓝玉剑干什么?”
风四娘失笑道:“我早知道你这小贼在打我那柄剑的主意……好吧,看在你对我还算孝顺,我就将这柄剑赏给你吧。”
她取出剑,抛出了窗外。
萧十一郎双手接住,笑道:“谢赏。”
他拔出了剑,轻轻抚摸着,喃喃道:“果然是柄好剑,只可惜是女人用的。”
风四娘忽然道:“对了,你要这把女人用的剑干什么?”
萧十一郎笑道:“自然是想去送给一个女人。”
风四娘瞪眼道:“送给谁?”
萧十一郎道:“送给谁我现在还不知道,只不过我总会找个合适的女人去送给她的,你请放心好了。”
风四娘咬着嘴唇,悠悠道:“好,可是你找到的时候,总该告诉我一声。”
萧十一郎道:“好,我这就去找。”
他刚转过身,风四娘突又喝道:“慢着。”
萧十一郎慢慢地转回身子,道:“还有何吩咐?”
风四娘眼波流动,取起了床上的割鹿刀,道:“你难道不想见识见识这把刀?”
萧十一郎道:“不想。”
他回答得居然如此干脆,风四娘不禁怔了怔,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因为……我若猜的不错,这把刀八成是假的。”
风四娘耸然道:“假的?你凭什么认为这把刀会是假的?”
萧十一郎道:“我问你,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这三个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风四娘冷笑道:“三个人都不是好东西。”
萧十一郎道:“那么,他们为何要巴巴地将独臂鹰王这老怪物找来,心甘情愿地受他的气,而且还将刀交给他,事成之后,也是他一个人露脸,像赵无极这样的厉害角色,为什么会做这种傻事?”
风四娘道:“你说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就因为他们要这独臂鹰王做替死鬼!做箭垛子。”
风四娘皱眉道:“箭垛子?”
萧十一郎道:“他们明知这一路上必定有很多人会来夺刀,敢来夺刀的自然都有两下子,所以他们就将一柄假刀交给司空曙,让大家都来夺这柄假刀,他们才好太太平平地将真刀护到地头。”
他叹了口气,接道:“你想想,他们若非明知这是柄假刀,我们在那里打得天翻地覆时,他们三人为何不过来帮手?”
风四娘道:“这……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生怕打扰了司空曙……而且他们本就是住在别处的,马回回只为司空曙一个准备了宿处。”
萧十一郎摇着头笑道:“司空曙带着的若是真刀,他们三个人能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那边么?”
风四娘说不出话来了。
她怔了半晌,突然拔出刀,大声道:“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相信这柄刀是假的!”
刀,的确是光华夺目。
但仔细一看,就可发觉这灿烂的刀光带着些邪气,就好像那些小姑娘头上戴的镀银假首饰似的。
萧十一郎拔出了那柄“蓝玉”,道:“你若不信,何妨来试试?”
风四娘咬了咬牙,穿窗而出,一刀向剑上撩了过去。
只听“呛”的一响!
雪亮的刀已断成两半!
风四娘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半截刀也掉落在地上。假如有人说风四娘绝不会老,那么她在这一刹那间的确像是老了几岁。
萧十一郎摇着头,喃喃道:“人人都说女人比男人聪明,可是女人为什么总常常会上男人的当呢?”
风四娘突又跳了起来,怒道:“你明知刀是假的,还要骗我的剑,你简直是个贼,是个强盗。”
萧十一郎叹道:“我的确不该骗你,可是我认得一位姑娘,她又聪明、又漂亮、又爽直,我已有很久没见她的面了,所以想找件礼物送给她,也好让她开心开心。”
风四娘瞪大了眼睛,道:“那……那女人是谁?”
萧十一郎凝注着她,带着温暖的微笑,缓缓道:“她叫作风四娘,不知你认不认得?”
风四娘突然觉得一阵热意自心底涌起,所有的怒气都已消失无踪,全身都软,软软地倚着窗户,咬着嘴唇道:“你呀,你这个人……我认识了你,至少也得短命三十年。”
萧十一郎将那柄蓝玉剑双手捧过来,笑道:“你虽然没有得到割鹿刀,却有人送你柄蓝玉剑,你岂非也应该很开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