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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七天的禁锢在家憋闷坏了这个喜欢热闹的少年,他一路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一会儿摸摸身旁小孩子的脑袋,一会儿看看路边的杂货摊,忽听身后一阵骚动声,他又回过头来朝着宣德门方向远远地打量。
只见两个身穿着某国公府家丁服色的汉子,骑一白一黑两匹快马一边
叫喊着:“让开!让开!”一边挥动马鞭向路旁的行人抽打。
这条御街是汴京最热闹的地方,此刻又是行人最多的时候,普通百姓有谁能躲得过他们的抽打?瞬间便有几人衣服抽烂,皮肉见血了。
七郎惊奇地询问杂货摊主:“这是什么人?”
杂货摊主摇摇头,怕事地扭脸坐下了。
七郎又问一路边老汉:“他们为什么无故打人?”
老汉嘀咕着:“莫管闲事!莫管闲事!”也匆忙躲开了。
曾对马飞熊之死表示过怀疑的那位俊俏小书生正路过此地,他主动接话道:“你觉得稀罕吗?这是相国寺擂主豢养的一帮大英雄大豪杰,专打躲闪不及的不法百姓!立擂才七日,已打伤了上百个了。”
七郎气愤道:“如此仗势欺人,就无人敢管吗?”
小书生白眼一翻:“管?谁敢管?”他用一种唐代张打油所做打油诗的口气自嘲道:“有胆的力太小,有力的胆不大。似我陈冲,天不怕,地不怕,敢报不平敢说话。就可惜手上无力,没学过打架……”
七郎受他一激,一跺脚迎了上去:“住手!不准你们打人!”
两个狗奴回过头来。其中骑黑马的却是潘府的武管家潘富,他见七郎年纪甚轻,像是个外乡人,便厉声骂道:“哟嗬,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个傻大胆?活的不耐烦了,敢管到我一品太师府的大管家潘富头上?”
另一骑白马的狗奴叫了声:“揍他!”挥鞭就向七郎打来。
七郎正所谓“忙家不会,会家不忙”,他一手抓住狗奴的鞭梢,另一手提起潘富的衣襟,轻轻一拉,便将这两个脓包拉下马来。
潘富摔了一溜跟斗,恼羞成怒。他爬起身,抽出腰刀没命般砍来。
百姓们越聚越多,都替七郎捏着一把汗。尤其是那个叫陈冲的小书生更为担心,心里揪的更紧:自己想激将一个有能耐的人教训教训潘府,可别遇到个差劲的,反受了潘家的侮辱,那可不是自己的本意喽!
不过这个心操的多余了,那七郎眼看潘富腰刀砍来,飞起一脚,正中潘富右手腕,腰刀“铛啷啷”掉落地上,在潘富踉踉跄跄就要摔倒时,七郎又凌空跳起,重重地砸向潘富,把他顶在膝下,挥起双拳猛打。
一拳、两拳、三拳……潘富被打的鼻子嘴巴都在出血。他见另一家奴早已逃之夭夭,心想光棍不吃眼前亏,便拼命讨饶起来:“好汉……好汉爷爷请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七郎一气打了十几拳,也打够了,他站起身,指着潘富:“回去告诉
你家三国舅,我打你就是打他!以后不准你们仗势欺人。滚!”
潘福狼狈地答应:“是!是!是!”爬起来跑了。
这一连七天,人们只见过潘家打人的,谁见过潘家挨打的?围观百姓们真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围住了七郎交口称赞:“你真是英雄好汉!”“可给我们大家出气了!”“这帮龟孙子早就该有人收拾了……”
也有个别人嘀咕着:“老天保佑,千万别给我们带来祸事……”
七郎一听,忙安慰大家:“乡亲父老们!不要害怕,我杨七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四下一瞅,见路边有一块刻有“泰山石敢当”字样的青石碑,碑旁是一面一尺高、两尺圆的石鼓,摇了摇约有三四百斤,他把那石鼓搬到御街中心,坐了上去:“我就在这里等他潘家来算账!”
却说一向在潘国舅马前开路耀武扬威随意鞭打别人的潘富,今日反倒挨了打,这口气如何忍得?他捂着腮帮子哼哼呀呀地来到了潘豹马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将挨打经过诉说了一遍,企图让主子帮他去报仇。
潘豹一听大怒:“有人敢欺负我潘府大管家?他在哪里?”
潘富故意火上浇油地回道:“他就在登英楼饭庄门前……哎哟!这小子真是猖狂,他还让我给您国舅爷捎个信儿,说打我就是打您,还说以后不准您仗着太师的势力欺压京师百姓……哎哟,这小子的武功太好了,恐怕国舅爷您也不是他的对手……要不然……咱们就算了?”
就凭潘豹的性格,哪能受得了潘富这般地激将法?哪能容许别人在潘府头上动土,然后就这么“算了”?他一提马缰,向前冲了百余步,远远望见御街中心一面石鼓上果然坐着个黑衣少年,年岁与自己相仿,威风凛凛的,像一座铁塔,摆出一副杀鸡给猴看的架子,他又犹豫了。
他想起刚刚在家吃早餐时他老爹潘仁美对他的叮咛嘱托:“擂期只剩下三天了,眼看先锋印就要到手,千万不可因小失大,节外生枝……我听说你这段时间对付那些武功高手都改用了‘峨眉刺’?”
他当时这样回答:“是的,灌毒酒的方法太容易露陷,这两日,我换成了‘峨眉刺’……”把嗓子一压:“都是浸过剧毒的”
他老爹好像挺支持,也好像有点反对,把那些峨眉刺收走了,又给他留下两只,最后送给他八个字,叫做“该忍则忍,能让就让!”
这一会儿是不是该忍则忍的时候呢?好像应该是。
见潘豹一直在犹豫不决,潘府的文管家潘贵便提议道:“三国舅!目前的一切大事都应以先锋印为重,万万不可节外生枝!您若为一个奴才耽
误了大事,岂不令人耻笑?咱还是从后街绕过去吧!”
潘豹略一沉思,手指潘富骂道:“潘富!定是你小子仗势欺人,招惹了哪家英雄?我不能护短,左右,与我绕道而行,上擂去。”
众家丁应声:“是!”十几匹马簇拥着潘豹向相国寺后街走去。
潘福愣在原地,突然醒悟地:“等等我!”跑走了。
等在登英楼饭庄门外的百姓见潘豹走了,无不欢欣鼓舞:“好!把豹子吓跑了!”“这一招杀鸡儆猴使得好!”“国舅爷也摔跟斗了……”
小书生陈冲抓住七郎的手:“英雄啊,英雄!京师百姓这七天来受尽了潘门三霸的欺辱,见了他们如同见到了吃人的老虎……”转身对围观众百姓道:“可照着今天看来,他潘家也不是老虎……”
一行人老汉故意追问:“那是什么?”
陈冲把嘴一撇:“狗熊!”众人一听“狗熊”俱都大笑起来。
这时,只见一披麻戴孝的少年手托三大杯美酒挤进人群,扑通一声跪在了七郎的面前:“七爷!你要为小人报仇哇!”
七郎认出他是登英楼伙计张三,很惊奇:“张三,你怎么啦?”
张三求道:“您先把酒喝了,小人慢慢跟您说。”
七郎:“好!我喝!”他连饮两杯,又端起第三杯:“说吧!”
张三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一边哭一边诉说:“小人共有兄妹四个,大哥十天前刚刚娶了大嫂,这次进城来,想登擂比武,寻找个报效朝廷的机会。他武功颇高,拳脚伶俐,二三十个寻常村夫都近身不得……谁知那潘豹狗娘养的战他不过,竟使用暗器把我大哥给打死了……”
七郎一愣:“暗器?什么暗器?”
陈冲插嘴道:“好像叫做什么峨眉刺!”
张三又哭诉道:“当天晚上我大嫂也寻了短见,给我扔下一个七岁的小妹妹……我天天等夜夜盼,今日总算盼来了您,您要给我报仇呀!”
这时人们才发现张三身后还站着一个身着孝衣的小丫头,只听她喊了一声:“三哥……”兄妹俩抱头哭成了一团。
七郎脸色铁青。他手中一使劲,硕大一只酒杯被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