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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未有其他耽搁,两日后的清晨,高询的马车不急不缓地驶进了城门。
到了京都后的那天下午,高询便独自约了司马竞出来探问。
许久未见的司马将军出现在高询面前,虽依旧是人高马大,面上却丝毫没有喜事临近时的喜悦舒畅,反倒看上去一副精神疲惫的模样。
高询见状心里便有了底,看来这亲事也非司马竞所愿,如此一来,自己更是要从中调解了。坐下后叫了壶酒,便疑惑地朝他问开了。
司马竞倒仍是老实地很,对高询说的话皆是有问必答。
原来司马竞竟早已开了窍,在高询与白桑成亲前几日,就曾婉转地问过叶秀影是否愿意留在京都做自己的将军夫人。
叶秀影一听,心内自然是又惊又喜。欣喜过后,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只是王爷身边的一名小侍卫,若是让司马老将军知道了,又怎会任由司马竞将自己娶进门。
即便知道司马竞许是会因为自己坚持此事,叶秀影却不愿司马竞因此失了京中的要职,更不愿看到他们父子两人多生嫌隙。思来想去,最后终是回绝了他,仍坚持跟随高询一同回江州。
然而被拒绝的傻将军却哪能猜得透心上人的想法,只以为原来还是自己多年的一厢情愿。甚至猜测叶姑娘许是一心系在身前的王爷身上,这么一想,说出的话便更加苦涩。
高询闻言,看他这模样,才知道面前的司马竞与叶秀影之间果真是有了误会了。
未曾想司马竞却也是个痴情之人,即便叶秀影已回了江州,他却依旧念着她,心内本是做好了不娶妻的打算。
哪知父亲司马成某日亲自讨练骑兵时,却意外坠了马,伤了筋骨。老将军本就上了年纪,不比年轻时那般硬朗,此事之后更是终日卧床难起。
司马竞派人四处请了大夫来医治,依旧未见起色。练了半辈子的兵,最后自己却从马上坠下,老将军自然觉得已是颜面尽失。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久了更是对医治不抱其他希望,对着司马竞唯一的要求,便是希望他能早日成家。
孝子难当,司马竞拖了一日又一日,最后终是难违父命,与尚书家的二小姐订了亲。
而书信于高询,一是知晓叶秀影懂医术,许是能为老将军的身子瞧一瞧,再一也是期盼着能再见心中人一面。虽不知王爷是否会因此回京,他却仍抱着隐隐希望。
可即便是见了她,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司马竞一叹气,依旧愁色难遮。
高询看着他,微皱着眉思索半晌,双眸一转,便有了主意。
回府后再与白桑稍加商量,次日午时,高询叫上了叶秀影,带着白桑一同往聚闲楼里去。
聚闲楼是京都的另一大酒楼,高询今日特地在此要了一间单独的雅间,独自关起门来,便只剩她们三人在里边用膳。
高询做事向来不喜拖沓,说话更是开门见山。填了肚子饮了一杯酒后,便直接开了口:“阿影,本王昨日去见了司马竞。”
叶秀影手下动作一顿,便知高询今日是准备说些什么了。其实此刻她心中亦是矛盾地很,当初下定决心似逃一般地跟在王爷身边回了江州,本以为远离京都,日子久了,心中的情也会淡了。然而得知司马竞娶亲的那一刻,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思念根本只增不减。更不禁后悔起当初自己的决定,心神恍惚地便随着高询回了京。可到了京都之后才猛然惊醒,此时又怎能让司马竞退了亲迎娶自己?
这般境地,她心中已是进退两难,默不作声地看着高询接着说了下去:
“本王看司马竞的样子,可依旧是对你念念不忘,你有何想法?”
叶秀影不知该做何回答,便直接将话转了个方向:“我还来不及想什么,看王爷倒是已经一肚子想法了。”
“咳咳,本王是在替你们心急。”高询执着酒盅,依旧笑嘻嘻地问道:“你就老实告诉本王,是否一早便倾心于司马将军了?”
叶秀影看高询那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自然是不会承认:“王爷瞎说些什么呢。”
高询却反而更提了声,像是故意道:“嘿,当年在宫中,你跟着本王一同干坏事的时候,可向来是敢作敢当。如今怎的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承认了?”
“没有的事,何时不敢承认了?”
却不想叶秀影反而更加嘴硬,高询急得差点拍桌而起,下句话还未出声,便被身旁的人拦了下来。
“好了好了,有你这么逼姑娘家承认的吗。”白桑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嗔了她一眼道:“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厚脸皮。”
“哪儿厚脸皮了么。”高询顿时软了下来,只闷头喝着茶,低声嘟囔着。耳朵却仍竖起来听着身旁两人的对话。
“阿影,王爷也同我说了。这么你与司马将军之间的情份,她都瞧在眼里,现下也只是替你们着急罢了。”白桑声音轻柔,对着叶秀影缓缓说道:“我们知你许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可既是两情相愿的事,若是这般错过,岂不可惜了?”
白桑的话戳中了叶秀影的心,看着司马竞迎娶别人,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张了张口,欲说什么,又听面前人道:
“此刻对着我和王爷,别的你无需多想。你只需说,你心中,是否有司马将军?”
叶秀影轻叹一口气,自知心思早已被猜透,也不再掩瞒:“在江州时,我时常想起跟随王爷北战那四年。战场上,我护着王爷,他却时时护着我周全。甚至于因为我在眉上落下了疤,而我的心,一早便是他的了。只是......”
话音还未落全,便听高询朝门口喊了一声:“司马竞,你可听见了没?是否还要娶那尚书二千金了?”
叶秀影闻言惊讶地转过头,便见司马竞果真推了门进来,一张大黑脸竟已涨地通红。看来方才他早已在门外,将三人的对话都听全了去。
这么一想,叶秀影也更是对着他羞红了脸。
这种时刻,高询自然是知趣的很。让司马竞进门后别有用心地朝两人挤了挤眼,便牵着白桑一同出了屋。
回府后,高询便径直去了书房。白桑跟在她的身后,看面前人已在桌前提笔写起了什么。
白桑站在她身旁,便微垂着头为她研起磨来。半晌看了一眼,低声问道:
“阿询,是在给谁写信呢?”
高询此刻正好停了笔,折好信放入封中后牵了她的手应道:“这信,是写给师父的。”
“师父?”
白桑略带疑惑地看着她,倒不知道高询原来还有一位师父。
“我的师父,其实,也就是阿影的爹了。”高询看面前人一脸不解的模样,将她圈在怀中,带着笑意缓缓说道:“儿时除了父皇和母后,师父恐怕便是与我最亲近的人了。师父曾是母后进宫前的故交,母后说他本是江湖中叶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轻功了得,精通医术,却只甘愿在宫中当个小太医。”
“然而一次宫宴之后,师父却阴差阳错地与母后身边的一名宫女有了关系。此事母后本是不知情的,直到那名宫女有了身孕,才终于瞒不下去。那名宫女是母后陪嫁的贴身侍女,母后念着多年的情份,帮着她同师父挑明了事情。师父也算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得知宫女怀了自己的孩子,便答应将她娶过了门。”
“那名宫女,便是阿影的娘亲了。”
高询说着圈紧了怀中人,声音低了下来:“可惜阿影的娘亲命薄,生她的时候难产,只留了阿影一人。师父名义上虽是她的爹,却不算是一个好父亲,这么些年同阿影说过的话,恐怕还不及同我说的一半多。”
“后来母后便有了我,当年也多亏了师父,才在这处处藏针的宫中,几次都化险为夷,将我的身份瞒了下去。再后来我大了些,师父教了阿影医术,母后便让阿影时时跟在我身边。”
“师父倒算是我半个先生了。我自小的武功便是师父教的,师父待我严厉地很,待阿影,却总是少了那么几分。阿影面上看起来不在意,心里应当难过的紧吧,谁都总是希望能同自己的爹爹亲近些的。”
“这么多年,我与阿影早已情同姐妹。所以有关阿影的终身大事,我自要不遗余力地帮忙了。”
白桑听了心中不自觉地叹息,抬起头问道:
“那现在,你师父去哪了呢?”
“母后病逝后,师父便辞了官,不再待于宫中了。我只知晓师父在京都郊外有一处小屋,却不知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是否还在那儿。不过昨日从司马竞那得知司马老将军病重,虽说你与阿影都通医术,若是师父在许是能更轻松些,我仍想着还是写封信派人去寻一寻他为好。”
“嗯,想的倒是周全。”白桑闻言对着她浅浅笑了笑,略微打趣道:“这些日子是让王爷煞费苦心了。”
“那你是否该给本王些奖励了?”高询弯起了唇角,扬着眉低下头靠近怀中的人。
此刻这般抱着她,便觉心中十分满足了。
而叶秀影与司马竞的事若是真成了,接下来退亲一等事,恐怕也要由自己帮着来一同善后了。
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江州呢。